嘉莉忙于准备赴外地演出,几乎把赫斯特伍德都给忘掉了。赫斯特伍德和德鲁埃两个人只是偶尔才发现她去了外地的。事后,德鲁埃总想聊以自慰,就说:“她呀没什么了不起。”可他在内心深处却并不是这么想的。赫斯特伍德好歹也挨过了漫长的夏秋季节。他在一家舞厅里觅到一个看门的小差使,再加上乞讨和某些特殊的慈善团体给予一点帮助,其中有几个团体是他饿得要命时偶然碰上的。过了严冬季节,嘉莉才回纽约演出一台新戏,但是赫斯特伍德并不知道。偏偏万斯太太注意到了。
“明天晚上您务必上我们家吃饭,”经过长时间竭诚欢迎、无话不谈以后,万斯太太说,“我们要早点开始。”
“那劳您费事了,”嘉莉说,“您真是太客气了。我真巴不得不需要那么早去剧院。”
“哦,那就这样,”万斯太太说,“一言为定了。”
她刚跨出门外,打算最后告辞时,却又猛地说:
“哦,我忘了告诉您啦。鲍勃来纽约了,您知道。”
“是真的吗?”嘉莉问。
“是的。他在伍斯特街创办了一个实验室。他也要上我们家吃饭的。”
“我在报上看见过一篇评论他的电灯的文章。”嘉莉说,回想到在伦敦时收到的一份纽约的报纸,上面那篇附有插图的特约文章引起了她浓厚的兴趣。
“是啊,如今他已赫赫有名的了,”万斯太太说,“他干得真棒。”
“那敢情好。”嘉莉说。
为了这次赴宴,她特别精心地给自己打扮了一番,几乎无意之中越发映现出她那娴静之美。当年她饰演贵格会小教徒时,剧评家给她指出过那些小诀窍,这一回她也重复采用了。再说,化妆室里的全套绝活教会了她有关浓妆艳抹的奥妙,珠宝饰物的用途,乃至于小小一朵玫瑰花只要插得巧妙,她就会显得更加妩媚动人。果然,她的马车一到,她的丰姿绰态达到了像她那种类型美人儿的极致。
“您看上去真美呀。”罗拉说,现下她与其说是演员还不如说是侍女,因为在她的心目中,嘉莉已变得那么烜赫而又高贵。
嘉莉露出她那皓齿朝罗拉嫣然一笑,就算作为答话;今天夜里听到有人如此这般赞美她,心里不消说很高兴。
万斯太太竭诚欢迎她。“当然啰,您是记得鲍勃的,是不是?”她说,引领嘉莉从门厅走进了他们的那套房间。
艾姆斯正伫立在那儿,身姿挺秀,一尘不染。他为了此次赴宴,穿着一身晚礼服,雪白衬衫的前襟使他脸部的轮廓略显黝黑有力。
“哦,您好吗?”嘉莉说,朝他粲然一笑。
“很好,”他说,“我用不着再问您的近况啦。我一直在报上看有关您的消息报道。”
“啊,您真的看到了吗?”嘉莉说,“哦,我可知道您一直在搞些什么呢。我在伦敦的时候,从报上也都看到了。”
“是的,我知道,”艾姆斯说,“我可并不想要公开发表呢。它不是——”
“你又来了,鲍勃。”万斯太太插嘴说,“天哪,你们这些名流啊!”
艾姆斯哈哈大笑了。他怡然自得地两眼直瞅着嘉莉。如同从前一样,她好像兴致勃勃地在等着听他高谈阔论呢。
“我还没机会去看你,”不一会儿,他就在她身边坐下来说,“我来纽约时间还不长。”
“哦,我也才回纽约不久。”嘉莉回答,但也不能不看到他的兴趣跟她的差距很大。他们的交情甚至还没有达到他想去找她的程度。可是她呢,却为了他才煞费苦心地给自己打扮了一番。
“不过话又说回来,今儿晚上我定要去的,如果说这是对您特别垂青的话。”他微微一笑,自以为说得怪幽默似的。
“嗯,”嘉莉若无其事地说,“我可不知道。这出戏也许您不会喜欢的。它只不过是一种喜剧罢了。”
“啊,我并不是对这出戏感兴趣,”他坦率地回答说,“我是特意来看您的。”
“啊!”嘉莉喜不自胜地说,“说不定您不会喜欢现在我干的这一行。”
他两眼直瞅着她,仿佛是在观赏一束鲜花似的。
“那敢情好,”他回答说,“赶明儿我再也不来了。”
其实,艾姆斯并不是头脑特别灵活的人。可他还算有点儿自知之明,并以一个思考型的人常有的谦逊态度来表达自己的思想。再说,若跟他们初次相遇时他的表现相比,此刻艾姆斯显得特别老成持重。
“你们二位现在务必入席了。”万斯太太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说。“我还要特别关照您,”她找补着说,用手指点着他,“别独占了明星,您听见了吗?”
“您听见了吗?”艾姆斯转过身来朝着嘉莉重复说,“别独占了我。”
于是,他们三人全都哈哈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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