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天夜里,赫斯特伍德正守候在卡西诺剧院门口,嘉莉一点儿都没看见,跟他擦肩而过了。
“我们进来的时候,你看见外面那个可怜巴巴的男人了吗?”罗拉在后台问她。
“没有。”嘉莉说。
“看上去,他饿得够呛。他两只眼睛老盯住我们,挺滑稽的。”
“这可太惨了,是不是?”嘉莉说。
第二天夜里,她步行到剧院去,猛地跟赫斯特伍德撞个满怀。他一直守候在那儿,看上去比过去更加瘦骨嶙峋,但他还是下定决心要跟她见上一面,哪怕是捎个话儿进去都行。开头,她并没有认出这个破衣烂衫、老态龙钟的家伙。后来,此人侧着身子靠过来跟她挨得这么近,好像是个饿鬼似的,不消说,让她吓得要命。
“嘉莉,”他低声地说,“我可以跟你说几句话吗?”
她回头一看,马上认出了他。如果说她心底里本来还有些怨气的话,这时通通烟消云散了。不过,德鲁埃告诉她赫斯特伍德偷钱一事,她还是记忆犹新。
“天哪,是你呀,乔治,”她说,“你怎么啦?”
“我得了病,”他回答说,“刚从医院里出来。看在上帝的面上,给我一些钱,好吗?”
“那当然啰。”嘉莉说。她的嘴唇却在颤动着。她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内心的激动。“但是说呀,你究竟怎么啦?”
她正在打开钱包,给兜底倒了出来——一张五块头的,两张两块头的钞票。
“我早告诉过你,我得了一场病。”他悻悻然说,对她的过分怜恤,几乎很恼火。反正向她要钱让他难堪极了。
“拿着吧,”她说,“我身上带的钱全在这儿了。”
“好的,”他低声回答说,“反正我总有一天会还给你的。”
嘉莉两眼直瞅着他,过往行人的目光却都盯住了她。不管是她,还是他,同时感到四下里全都向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你干吗不跟我说说,你到底出了什么事儿?”她又问了一句,委实不知道该怎么着,“你住在哪儿呀?”
“哦,我在鲍威里街有个房间,”他回答说,“跟你说这个也不管用呗。现在反正我还过得去。”
看来他对她善意的询问有点儿恼火——而命运之神却偏偏对她如此垂青。
“还是进去吧,”他说,“我非常感谢你,反正我再也不来打扰你了。”
她很想答话,不料他一转身拖着沉重脚步往东头走去了。
这个幽灵在她心里时隐时现了好几天,后来才逐渐消失了。德鲁埃又来找过她,不过这一回连她的影儿都没见到。嘉莉觉得他大献殷勤已是很不合适。
嘉莉孤独、落落寡合的脾性简直怪得出奇,却使她在公众心目中成了一个令人瞩目的人物。她确实是性喜文静又矜持寡言。
可是话又说回来,她怎么也甩不掉万斯太太。我们这位可爱的太太多少成了嘉莉生活里固定的一部分,不时过来看望她,跟她一起分享喜怒哀乐。
“您知道吗?”有一天,万斯太太说,“没想到我的表弟鲍勃在西部大大地走运啦。我表弟鲍勃,您还记不记得?”
“当然啰,我记得,”嘉莉说,她那闪闪发亮的目光也随之移转过来,“他搞的是什么呀?”
“哦,他发明了一种什么玩意儿——我都给忘掉了。反正是一种新型的灯。”
“果真是这样,”嘉莉说,显然表示很感兴趣,“我始终认为他会搞出点什么名堂来的。”“我们也是这么想的,”万斯太太说,“他确实是聪明透顶。不久他就要在纽约设立一个实验室。”
“是真的吗?”嘉莉说。她沉吟不语了一会儿。“您看他还会来吗?”
“是的,当然会来的。”万斯太太回答,她又在琢磨别的事儿了,“比尔和他正在通信商谈。他倒是认得好几个纽约搞电气科学的人。”
嘉莉心里不禁感到很亢奋。看来此时此刻理智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没有多久,剧团经理部决定去伦敦演出。在纽约这里再演出一个夏季看来也不会有太多的收入。
“您是不是想去征服伦敦?”有一天下午,经理就这样问过她。
“说不定会适得其反呢!”嘉莉说。
“我想,我们六月份就要动身。”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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