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莉妹妹213

第四十九章
嘉莉回到纽约以后，有一天晚上，她演出结束刚卸完装，打算回家的时候，猛地听到后台门口有一阵喧闹声，里头仿佛还夹着一个熟悉的声音。
“哦，不，不，没关系。我要见见马登达小姐。”
“您先得给她递上名片呢。”
“哦，让开。给你——”
来人掏出半块钱给了看门人，不一会儿就有人在敲嘉莉化妆室的门了。
嘉莉一打开门来。
“哎哟哟！乖乖！”德鲁埃大声嚷道，“果真没错儿。喂，你好吗？我一看演出，就知道是你。”
嘉莉连忙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惹起一场非常尴尬的对话。
“难道你不肯同我握握手吗？说真的，你够迷人呀！好了，跟我握握手吧。”
嘉莉笑盈盈地向他伸出手来，微微笑了笑，也许只不过是因为此人天生特别善良罢了。他虽然见老了一些，但是变化不算太大。至今依然还是那么漂亮的衣着，那么壮实的形体，那么春风得意的容颜。
“门外那个家伙不肯放我进来，我把钱塞给了他才放行。我早猜到台上的就是你，准没错儿。啊，你们这台戏演得真棒。你的角色演得很帅。反正我早就深信不疑，你准演得好的。今儿个晚上，我碰巧路过这儿，就想进来看一看。其实，我在节目单上早看到了你的大名，不过一直到你在台上我才记起来。那时，我一看就愣住了。嘿，你真的让我惊呆了。你现在用的还是在芝加哥时用过的那个名字，是不是？”
“是的。”嘉莉温和地说，仿佛被这个男人的自信口吻征服了。
“我一下子就认出是你。哦，随便说说，你一向都很好吗？”
“啊，非常好。”嘉莉说，在她的化妆室踱来踱去。这不速之客突然来访，竟使她茫然不知所措了。“那你呢？”
“我吗？哦，很好。现在，我常住纽约了。”
“啊，是真的吗？”嘉莉说。
“是的，我来这儿已有半年了。现在我主管纽约分公司。”
“太棒了！”
“哦，那你究竟什么时候登上舞台的？”德鲁埃问。
“大约三年以前。”嘉莉说。
“果真是嘛！唉，我这还是头一回听到呢。尽管我早就知道你会登上舞台的。还记不记得，我不是老说你演戏呱呱叫吗？”
嘉莉微微一笑。
“是的。我记得，你是说过的。”她说。
现在明摆着过去的事德鲁埃一点儿都不计较。他好像宁可一字不提，或者说，至少是没把它当回事儿。曾经有过的旧情，看来并不会使他有所抱怨。从他的态度说明——不顾一切地，他只愿保留她的厚爱罢了。
“啊，不过，你看起来真美，”他说，“我从来没见过有人变得这么漂亮。你仿佛还长高了一些，是吗？”
“我吗？哦，说不定长高了一些。”
德鲁埃目不转睛地直瞅着她的衣着，接下来是她的头发，只见戴着一顶时新的帽子，最后是她的一双眼睛，虽然嘉莉千方百计地不想跟他的眼光相遇。显然，他很想马上恢复他们往日的旧情。
可是，嘉莉却觉得这是断断乎办不到的。如今，她更了解他了——也就是说，她更了解像他这一类人了。他可不是她艳羡不已，乃至于愉快交往的那种人。她已见过了这么多世面。她暗自纳闷，恐怕他还不懂得这一变化呢。
“哦，那么，”德鲁埃只见她在拾掇钱包、手绢，等等，打算要走了，就连忙说，“请你一块儿跟我出去吃饭，好吗？有个朋友正在那儿等我——”
“哦，我去不了，”嘉莉说，“今天夜里万万不行。明天一早，我就要排演。”
“哦，让排演见鬼去吧。得了，一块儿走吧。我会把朋友支开到别处去的。我要跟你好好聊一聊。”
“不，不，”嘉莉说，“我去不了。谢谢你别再请我啦。我从来都不是很迟才吃晚饭的。”
“那么，现在我们就来聊一聊吧。”
“今儿晚上可不行，”她摇摇头说，“以后我们再聊吧。”
话音刚落，嘉莉发觉一层阴影打从他脸上掠过，好像他已开始意识到一切变了。那时，嘉莉心里想，跟过去喜欢过她的人说话，自己的态度似乎应该客气些才好。
“你明天到我旅馆里来一趟，”她发话了，借以弥补一下自己刚才的差池，“你不妨跟我一块儿吃饭。”
“好的，”德鲁埃喜形于色地说，“你住在哪儿呀？”
“沃尔多夫大酒店。”她回答说，指的是当时刚落成的最时髦的大酒店。
“什么时候？”
“哦，三点钟来吧。”嘉莉愉快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