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把孔子的"仁"发展到了"义"。孔子谈"仁"也谈"义",孟子谈"义"也谈"仁",但还是有侧重点的不同。孔子重"仁",孟重"义",所以孔子讲"杀身成仁",孟子讲"舍生取义"。"仁""义"区别在哪里?照孟子自己的说法,两者本质并无不同,只是表现的地方不同。他说:"仁者,人心也,义者,人路也。"(仁,是人的内心修养;义,是人所遵循的正道。)他又说:"仁,人之安宅也,义,人之正路也。"(仁,是人安身立命之所;义,是人行事的正确法则。)但"仁"更多地指人的内在修养,而"义"更多地指人的外在行为,则是无疑的。当然,孟子坚决认为,这外在行为的动力,仍来自于人之内心。从"成仁""取义"二词亦可看出这种区别,成者,内成也;取者,外取也。自我修成谓之成仁,择(取)义而动谓之义。孔子及其弟子子张说的"见得思义"也含此义。所以孟子把孔子的"仁"发展为"义",乃表明他更注重对人外在行为的评价,表明他更希望人把仁心表现出来,施及于人,使"不忍人之心"落实为"不忍人之政"(《公孙丑·上》),使人民能得到更多的实惠。这是从政治上考虑的。从道德上讲,他这样做也表明他更注重实际。一个人内心的真实思想我们是无从知道的,也无须知道,无须控制,也无从控制,只要他外在行为合乎道德规范即可。"义者,宜也"(义,就是行为适当)。所以,孟子的"义"比孔子的"仁"更具体可行,操作性强。
同时,"义"的评价比"仁"的评价也可行得多。评价一个人的行为是否"义"(适宜),总比了解一个人的内心是否仁德要容易得多,也可信得多。
义,对道德实践者而言,也便于操作。要真正地在内心意志上达到圣人的境界谈何容易?但约束自己的行为,或者说,在内心的欲求与"义"发生矛盾时,能克制自己而屈从"义",则较易做到。孟子可能是意识到,要求人人都有一颗全贤之心,实在是一种妄想,现实一点的是,要人人都能对自己有所约束。后来荀子讲"积善成德",其意思也是积累平时的善行(义),而成就内心的道德,从而可以"圣心备焉"。其修养之路也是从行为的约束与合义,而渐渐变为自觉行为,从而成为内心道德欲求——"仁"。应该说,孟子走的这一步,是使得不可企及的孔子人格理想走向大众。大众不可能人人在事实上成圣,但大众可以通过自我约束,而过一种体面的生活。孔子的"圣贤"理想只能是一小撮精神贵族的追求,而孟子的"义"则有可能成为普遍的伦理道德规范。在孟子对儒学的三点发展中,这一点最值得我们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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