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的开头,西门庆听了潘金莲的调唆,本要将来昭三口子逐出家门,多亏了月娘再三拦劝,末后打发他一家三口到狮子街李瓶儿的旧房子那里去看守,替下平安来家看守大门。
忽一日,西门庆正在前厅坐着,看守大门的平安来报:“周守备差人送了一位相面先生,名唤吴神仙,在门首伺候爹。”
周守备的出场,采用的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手法。作者以这种方式,将这一重要人物(西门庆死后,春梅被周守备纳为小妾,后又扶正)提前亮了个相。也意在说明西门庆此时虽然还在商场,但已经和官场上的各色人物来往颇密,官商之间亲密无间。不然,西门庆何德何能,堂堂周守备焉能将吴神仙送到西门庆府上来看相。
吴神仙在西门庆家用了些素斋,便抬过桌席,拂抹干净,讨过笔砚,开始了他此行的主要任务:为西门庆一家看相。
当然首先是为家主西门庆看相,吴神仙要过西门庆的生辰八字,说了一段颇长的相辞,文长不录。
这样的好机会西门庆自然不愿独享,又请吴神仙为自己房下众人一一看相。
出场的顺序自然是严格按照各自的身份标准来的,不能乱了分毫:首先是大娘吴月娘,其次是二娘李娇儿,再次是孟玉楼,接着是潘金莲、李瓶儿、孙雪娥。
家中的几位妻妾相过之后,吴月娘又让吴神仙相了相西门大姐,丫鬟当中只有春梅破格让吴神仙看了相。
吴神仙一一看过之后,西门庆封了五两银子作为谢礼,但吴神仙坚辞不受,西门庆只好拿出一匹大布说送与仙长做衣服,吴神仙方才却之不恭收下了。
从小说的叙事策略来讲,作者兰陵笑笑生分明是以吴神仙相辞的形式,对读者提前进行了剧透,对以西门庆为首的小说中的主要人物的命运结局做了暗示,交代了后面故事发展的大致走向。这种写作手法也直接被后世的曹雪芹所借鉴,在《红楼梦》中以判词的形式对十二金钗的命运进行暗示。
西门庆送走吴神仙之后,问月娘众人:“所相如何?”月娘说,相得也都好,只是有几个人相得不准。
月娘此言差矣。殊不知,作者让吴神仙开了天眼,以上帝视角俯视西门庆家芸芸众生,对他们的命运作出了精准的预测。
西门庆送走吴神仙后,手拿一把芭蕉扇,信步闲游,来到花园大卷棚的聚景堂内,四周放下帘栊,四下花木掩映,确是一个纳凉消暑的好去处。
西门庆坐在椅子上,手摇芭蕉扇,只见来安、画童两个小厮来这里的井上打水。
西门庆叫过来安,吩咐他到后边对春梅说,有梅汤提一壶来,要放在冰盆里湃着。半天,只见春梅手提一壶蜜煎梅汤,笑嘻嘻地走来。
春梅湃上梅汤,顺势取过西门庆手中的芭蕉扇替他扇扇,说起刚才吴神仙相面一节,吴神仙说春梅早年必戴珠冠,吴月娘颇不以为然,说什么“有珠冠只怕轮不到她头上”。
春梅愤愤不平,说道“凡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凭什么长远就在你家做奴才!”西门庆安抚春梅,等你明日有了娃儿,就替你上了头。此处所谓“上头”,是指婢女扶正为妾,由梳鬟改为梳髻。却不知必戴珠冠一说,应在西门庆死后春梅嫁入周守备府。
吃罢梅汤,西门庆搭扶着春梅的肩膀,转过角门,来到金莲房中。掀开帘栊进来,只见潘金莲正睡在一张新买的螺钿床上。只因李瓶儿有一张螺钿厂厅床,潘金莲便教西门庆花了六十两白花花的银子也替她买了一张有栏杆的螺钿床。
潘金莲视李瓶儿为自己潜在对手,处处要和李瓶儿一争高下,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
西门庆一见,不觉淫心顿起,令春梅带上门出去。潘金莲睡梦中惊醒,笑道:“怪强盗,三不知多咱进来?奴睡着了就不知道。奴睡的甜甜的,混死了我!”
这潘金莲因前日在翡翠轩听到西门庆夸奖李瓶儿身上白净,就暗暗将茉莉花蕊搅酥油定粉,把身上都搽遍了,搽得白腻光滑,异香满室,意在和李瓶儿争宠。
西门庆见了果然更加兴致勃勃,作者也饶有兴致地对这一场酣畅淋漓的肉搏大战不惜笔墨,进行了一番自然主义的描述。
作有兰陵笑笑生在这一回,先后集中描写了三段西门庆在炎夏的性事。炎炎夏日,外面是骄阳似火,而西门庆内里也是情欲如火,一点就着。这三段前面一段是与李瓶儿,后面两段则是与潘金莲,其尺度之大,篇幅之长,是小说到目前为止绝无仅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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