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金莲酒醉被扶回房间,西门庆这一晚就在她房中歇息。第二天一早,西门庆又出去了,潘金莲约饭时才起床,要换睡鞋,遍寻昨天脚上穿的那双红鞋,有一只怎么也找不着。问春梅,春梅说昨天我和爹扶你进来,是秋菊抱着你的铺盖。
潘金莲把秋菊唤进来问,秋菊说昨日没见你穿着鞋进来。金莲大怒,难不成昨天老娘我光着脚进来的。秋菊说,是不是昨天落在花园里了,不曾穿回来。金莲愈发生气,道:“敢是㒲昏了!我鞋穿在脚上没穿在脚上,我不知道。”
潘金莲遂命春梅押着秋菊,到花园里去找,说也奇怪,那只鞋仿佛不翼而飞,再怎么找也找不到。春梅和秋菊二人互相推卸责任,官司打到潘金莲那里,潘金莲要责打秋菊,秋菊提出要再到花园里去找一下,找不到便任凭潘金莲责罚。
春梅押着秋菊二度来到花园里,寻了一遍还是不见,春梅便要押着秋菊回去见金莲。秋菊忙说还有那雪洞里没去寻呢。二人来到藏春坞雪洞,秋菊果然在一个纸包内,发现了一只大红平底鞋。拿回来交给潘金莲,潘金莲取过来和自己的那只鞋一比,都是大红四季花嵌八宝缎子白绫平底绣花鞋,绿提跟儿,蓝口金儿。唯有鞋上锁线儿差些,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不同的两只鞋。
秋菊终是没逃掉这顿打。
却说,这一日陈经济从外面的铺子里进来寻衣服,走到花园角门处,小铁棍儿正在那里一个人玩耍。见陈经济走过来,便从腰间掏出一只红绣花鞋给他看,说是昨天在花园里的葡萄架下拾到的。陈经济接过绣花鞋,把在掌中,恰好三寸,便知是金莲脚上之物。于是向小铁棍儿讨要过来,褪在袖中来见金莲。
陈经济见到金莲,笑而不语,金莲便问他笑什么。陈经济道:“我笑你管情不见了些甚么儿。”陈经济这话说的没来由,金莲便说:“贼短命,我不见了关你甚事?你怎的晓得?”陈经济被潘金莲一顿抢白,假装生气,作势要走,被金莲一把拉住,说道:“怪短命,来旺媳妇死了,没了想头了,却怎么还认得老娘?”因问你怎么知道我丢了东西。
陈经济从袖中拿出那只绣花鞋,金莲道,好呀,原来是你偷拿了我的绣花鞋,教我好找。陈经济道:“你老人家不害羞!我这两日又不曾往你这来,我怎生偷你的?”
潘金莲问陈经济讨要绣花鞋,陈经济趁机向其索要一方汗巾。陈经济将那方金莲的贴身汗巾接在手中,方才向其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出了这只绣花鞋的来历。
陈经济正和潘金莲说得热闹,小厮来安来寻陈经济,原来是西门庆要找他写礼帖,贺千户新升了淮安提刑所掌刑正千户。贺千户升官,为后文西门庆递补提刑所掌刑副千户早早埋下了伏笔,所谓草蛇灰线是也。
西门庆差玳安将礼帖送去,厅上陪着陈经济吃了饭,来到潘金莲房中。这潘金莲千不该万不该,把小铁棍儿在花园葡萄架下拾得绣花鞋一事告诉了西门庆。
西门庆不听则可,闻言大怒,也不去管潘金莲是怎么知道的,径直走到前边。那小铁棍儿还不知大祸临头,正在石台基上玩耍,被西门庆揪住头发,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顿拳打脚踢,打得这个小猴子杀猪也似叫起来,方才住了手。
这边厢早惊动了小铁棍儿的爹娘,来昭夫妇闻声慌忙赶来扶救,好半天小铁棍儿才苏醒过来,抱进房中慢慢细问,方知是为了拾了潘金莲绣花鞋一事。
这一丈青惠祥也是护子心切,也不管什么上下尊卑,主仆名分了,气冲冲走到后边厨下指东骂西,指桑骂槐地一通海骂:“贼不逢死的淫妇,王八羔子!我的孩子和你有甚冤仇?他才十二岁,晓得甚么?知道bi生在哪块儿!平白地调唆打他恁一顿,打得鼻口都流血。假若死了他,淫妇、王八儿也不好,称不了你甚么愿。”
这也许就是“女子本弱,为母则刚”了,惠祥的这顿骂倒让我们对这个奴才仆妇有点刮目相看了,这一刹那她身上母性的光辉战胜了奴性的卑微。
这一顿骂,只从后边骂到前边,足足骂了一两天还不罢休。奇怪的是,这边惠祥骂得没日没夜,铺天盖地,而作者却说“金莲在房中陪西门庆吃酒,还不知道”,真是咄咄怪事。
晚夕西门庆在潘金莲房中歇息,见金莲穿着双纱绸子睡鞋,觉得怪怪的,不好看。金莲提及自己原来的那双红绣花鞋被小铁棍儿弄脏了一只,又想起那只秋菊在藏春坞找到的红绣花鞋,便让春梅取来让西门庆看看到底是谁的。
西门庆知道潘金莲是明知故问,故意推说不知道。潘金莲意犹未尽,要拿把刀把死去的惠莲留下的这只鞋千刀万剐,丢到茅坑里,叫那贼淫妇永世不得超生。
西门庆见潘金莲这个大活人还在和那个死掉的宋惠莲争风吃醋,笑道:“罢了,怪小淫妇儿!偏有这些儿的。她(指宋惠莲)就在时,也没曾在你跟前行差了礼法。”
其实,西门庆骨子里还在维护着惠莲。
绣花鞋风波到此总算告一段落,宋惠莲的阴魂也渐行渐远。
好了,新的故事又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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