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陆相克07 | 解码大一统

儒林外史·范进中举

这一期，我们继续来聊一下，在西方殖民者进入东方世界之后，东方文明是如何应对这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

在上一期节目里，我们讲到，明朝定鼎之后，建立起一套空前的中央集权体制，通过黄册制、里甲制等等，明朝朝廷搞出了一套敲骨吸髓的财政赋役制度，百姓们被交不完的赋税、服不尽的徭役压得喘不过气来，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朝廷还是给自己的子民留了一条活路，一条沿着社会阶梯向上攀登的上升通道，那就是读书、科举、做官。

如果你不幸没有投生在宗室勋贵家庭，也没有一个当官的老爹，那么别丧气别灰心，努力学习，去考科举吧。只要科举及第，考上举人进士，不但优免田赋，还免除徭役；不但自己能优免，自己家族中人也可以获得优免特权。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绝不仅仅是中国人民对于知识文化的抽象的尊重，而是明清封建社会亿万老百姓从日常社会生活中，从自己的切肤之痛中得出的深刻体验。实在地说，只有读书考取功名，一个大明子民才真正享有类似现代社会公民的政治和经济权利，见官可以不用跪拜，打官司可以不挨板子，对公共事务有意见可以直接去找官员反映情况，可以免除无偿劳役之苦等等等等。

明太祖朱元璋在洪武十年下诏：“食禄之家，与庶民贵贱有等。趋事执役以奉上者，庶民之事。若贤人君子，既贵其身而复役其家，则君子野人无所分别，非劝士待贤之道。自今百司见任官员之家有田土者，输租税外，悉免其徭役，著为令。” 意思是尊卑有别，当上了官就可以免除田赋徭役，而众所周知，只有通过科举考试才能当上官。同时明太祖也给与国子监学生和个地方学校生员以优免待遇，也就是最低考中秀才功名也可以免除田赋徭役，所谓“国学，教化本原……民间子弟俊秀，年十五以上，愿入国学者听，复其身。（洪武三年典簿周循理上奏所言）”，所谓“复其身”意思就是优免徭役。到了弘治十七年（1504年），户部奏准：“今后除随朝文职、内官、内使丁差，俱照旧优免，其余见任方面官员之家，各免人丁十丁，知府免八丁，同知以下至知县等官，各免人丁三丁，八品以下至杂职、省祭、听选等官，及监生、举人、生员、吏典之家，俱一例各免二丁。”也就是说，哪怕你没有当官，只要考中了秀才举人，就可以让家里的两个壮丁免除徭役。这样，就针对官员、监生、举人、生员等，形成了统一的优免标准。此后，优免的范围和数量不断扩大，以京官一品论，嘉靖十年（1531年）规定免粮20 石、免除徭役 20 丁，嘉靖二十四年提高到 30 石、30 丁，万历三十八年（1610年）竟然提高到10,000 亩田地都可以免除赋税。免除赋税和徭役，这是只有统治阶级才能享有的特权，如今读书人考了功名也能享有如此特权，那么所谓“天子与士人共天下”，就绝不是仅仅是封建朝廷的政治宣传，而是发生在大明王朝的政治现实了。

那么为什么封建朝廷会如此推崇文治，如此重视读书人，要与读书人共治天下呢？这与古代中国独特的经济和社会结构是分不开的。自秦始皇统一六国，大一统就成为中国牢不可破的的政治文化传统，然而要在领土面积如此广阔、且封建农业自然经济占主导地位的社会里维持大一统的政治格局原本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经济基础和日常生活的自然逻辑就是土地集中、土地兼并，形成大庄园主，然后掌握主要土地经济资源的地方豪强就会争取政治权力，成为割据一方的地方领主；而中央的宗室勋贵们其实也会寻求垄断土地资源，分封建制，这其实也是世界各个文明在进入到封建社会之后的常态，可唯独古代中国社会的主流精英们反对这种封建制，并成功在古代中国实行了大一统的中央集权，那么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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