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86【故宫大展：照见天地心】 | 如果古画有温度（下）

在清宫旧藏的乾隆皇帝御笔绘画中有这么一张画得很逗的画，画的是一只兔子，兔子的四爪蜷缩在肚皮底下，从正面看上去如同一个大毛球，好在还有双萌萌的大眼睛、长耳朵和那三瓣嘴，在强调它“月宫神兽”的真实身份。乾隆在这幅画的题诗上写道：“月兔爰爰桂树边，广寒轮廓遍三千，岂知放眼青天外，极大圆中一小圆。乾隆丙寅中秋月仿沈周笔意并题”。在之前聊中秋的节目里，我们提过属兔的乾隆皇帝过中秋的种种故事，这幅画正是乾隆十一年（公元1746年）中秋节画的，而且乾隆还特意强调他是模仿沈周笔意画的月兔。虽然现在已经无从得见沈周《月兔图》的“真容”，可乾隆皇帝这张水平有限但萌趣十足的作品，也足以让人会心一笑，可以想象沈周如果有那么一件“月兔图”真迹，那肯定也是件可爱、温情的作品。

今天咱们要聊的这第二幅画《空林积雨图》，也是一件和水灾有关的作品。我们说沈周的一生躬耕陇亩并以此修身，在古代想做个和陶渊明一样的隐士难吗？很难，不说别的，就这天灾就足够古代农民喝一壶的。就拿沈周来说吧，别看他的很多书画作品中体现的是一派乡野闲居的岁月静好，实际根据苏州府吴县的档案统计，在沈周生活于苏州的八十三年时间里，这里前后共有59年发生过不同程度的水灾，说苏州是饱受水灾之苦，一点儿不夸张。

《空林积雨图》的构图很简单，画面上半部分几乎全是留白，在仔细看，会发现这大半留白中也不是空无一物，沈周用极清、极淡的墨渲染出了一派烟雨迷蒙的天空意境。画面的下半部分是实景，只不过这些实景也是从“虚处”入手的。水雾缭绕之间，层层树影若隐若现，两间屋舍夹杂林间，与近景的坡石融入一层湿润的灰度中，天地一片氤氲，万物霎时醇化，仿佛有无尽水气扑面而来，真可谓是妙笔不在繁复，简约而不简单，苍润寂寥的自然天地之美跃然纸上。

在清宫旧藏的沈周绘画里，还有一张名为《画虎图》的“另类”作品。说它“另类”，是因为明代以前，文人画虎的作品很少见，沈周画虎的作品似乎也仅此一件。这幅立轴里的老虎看上去不求形似，有些稚拙的生趣。更有意思的还是画上的题诗：“西山人家傍山住，唱歌采茶上山住。下山日落仍唱歌，路黑林深无虎虑。今年虎多令人忧，绕山搏人茶不收。墙东小女惊流涕，村南老翁空髑髅。官司射虎差弓手，自隐山家索鸡酒。明朝入城去报官，虎畏相公今避走。”沈周这哪里是在画什么老虎，他是借笔下这只不像虎的虎，和这首名为《西山有虎行》的诗，来讽刺那些欺压百姓、鱼肉乡里的官差，他们借着“打虎”的名义，冠冕堂皇的侵占百姓的权益，最后却上报官府说食人猛虎畏惧官老爷的声威，已经自行遁走了，真是一幅暗讽世事的好画，也是他生活在民间的真实体验。

同样的生活情趣还体现在沈周的《加餐图》中，这里的所谓“加餐”可不是“努力加餐饭”的意思，而是别有所指。之间画面里的三片淡墨染成的桑叶上，有几只蚕宝宝正在那儿大快朵颐，与墨叶相对的还有一丛翠竹被捆绑在一起，文人常画的折枝花在沈周这里变成了桑叶和翠竹的“另类”组合，画上有沈周的题诗：“衣被深功藏蠢动,碧筐火暖起眠时。题诗劝尔加餐叶,五月吴民要卖丝。”充满耕织为业的农家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