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79【故宫大展:照见天地心】| 搜尽奇峰打草稿(下)

vol.79【故宫大展:照见天地心】| 搜尽奇峰打草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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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来读一读石涛在《搜尽奇峰打草稿》里写下的这段长跋:“郭河阳论画,山有可望者、可游者、可居者。余曰:江南江北,水陆平川,新沙古岸,是可居者;浅则赤壁苍横,湖桥断岸;深则林峦翠滴,瀑水悬争,是可游者;峰峰入云,飞岩堕日,山无凡土,石长无根,木不妄有,是可望着。今之游于笔墨者,总是名山大川未览,幽岩独屋何居。出郭何曾百里,入室哪容半年。交泛滥之酒杯,货簇新之古董。道眼未明,纵横习气,安可辨焉!自之曰:此某家笔墨,此某家法派,犹盲人之示盲人,丑妇之评丑妇尔,赏鉴云乎哉!不立一法,是吾宗也!不舍一法,是吾旨也,学者知之乎?时辛未二月,余将南下,客且憨斋,宫纸余案,主人慎庵先生索画并识请教。清湘枝下人石涛元济。”




这段二百多字的长跋,读起来很有深意。首先,石涛引用了之前节目里提到过的那位北宋大艺术家郭熙的绘画理论,他说郭熙论画山水曾经有“三可”之论,即“可望、可游、可居”,郭熙认为好的山水画,要让观看者觉得可以在这方笔墨营造的山水里远眺、可以在这儿游玩、可以在这儿居住。石涛由此引申出自己的观点,说明什么样的山水是可居的,什么样的山水是可游的,什么样的山水是可望的。其实石涛这段题跋到此为止都挺正常的,像是在抒发一般的艺术感慨和艺术评论,顶多再能联想到石涛可能借此抒发以山水实景为师的创作主张。总得来说还是比较含蓄、比较温和的。

不过接下来石涛可就“火力全开”了:他说如今这些画家们,从来没看过什么名山大川,也没深入大自然中体验过生活。你们扪心自问,可曾走出过北京城的百里之外?既然没有认真体会过真山真水的自然之美,又怎能在笔下有所体现呢?石涛明确反对以“复古”之名玩艺术(也就是题跋里的“交泛滥之酒杯”),以及不接受艺术发展、一味模仿古人的保守主义(也就是题跋里的“货簇新之古董”)。他说你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道眼未明,纵横习气,安可辨焉?”根本就没有看明白艺术的真谛,却一个劲的批判说别人有纵横习气,实在是可笑至极。

可能是石涛觉得这么说还不过瘾,还不能抒发他在京城被当时的主流艺术界无端排斥的郁闷和压抑,石涛接下来打了一个更辛辣的比喻:“自之曰:此某家笔墨,此某家法派,犹盲人之示盲人,丑妇之评丑妇尔,赏鉴云乎哉!”你们阿,在那儿洋洋自得、自说自话,自认为是师法的谁家的笔墨,是师从谁家的画派,但其实呢,只是一个瞎子在和另一个瞎子在那儿瞎聊天,一个丑女人和另一个丑女人在那儿互相评美丑,还能有什么赏鉴水平呢?

抒发完了自己心中的郁垒,石涛开始喊出自己的艺术宗旨:“不立一法,是吾宗也!不舍一法,是吾旨也”句,不立一法、不舍一法,这句话说的是多么豪迈。可以看出,石涛反对把艺术法则(包括艺术程式)给固定化,同时不否定艺术客观规律和具有指导作用的艺术法则(比如他自己的“一画”论)存在的必要性,其实是经过长期思考得出的、客观的艺术观点。最后的那句“学者知之乎?”学画的人知道了吗?则说明石涛写这么一长段题跋的原因除了宣泄不满,还希望能把自己的艺术主张,借这张全力以赴的《搜尽奇峰打草稿》展现给后来人,这和它晚年旅居扬州之后,除了卖画,还先后写成了《画语录》和《画谱》两部艺术理论著作的原因是类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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