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回01：富贵与贫贱的对话

第39回01富贵与贫贱的对话

一、知识点

1.平步青云：

平步青云，汉语成语，拼音是：píng bù qīng yún 。意思是指人一下子轻易登上很高的官位。出自《史记·范睢蔡泽列传》。

2.阶级斗争：

阶级斗争，指对抗阶级之间的对立和斗争。是根本利益对立的阶级之间相互冲突的表现，是解决对立阶级之间矛盾的基本手段。

一切阶级斗争都是在物质利益即经济利益互相对立和冲突的基础上发生的，归根到底也都是围绕着物质利益而进行的。在阶级社会里，阶级斗争首先在各个社会形态的两大基本阶级之间展开，如封建社会中农民阶级和地主阶级的斗争，资本主义社会中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

3.寿星：

寿星又称南极老人星，星名，古代神话中的的长寿之神。也是道教中的神仙，本为恒星名，为福、禄、寿三星之一，秦始皇统一天下后，在长安附近杜县建寿星祠。后寿星演变成仙人名称。明朝小说《西游记》写寿星“手捧灵芝”，长头大耳短身躯。《警世通言》有“福、禄、寿三星度世”的神话故事。画像中寿星为白须老翁，持杖，额部隆起。古人作长寿老人的象征。常衬托以鹿、鹤、仙桃等，象征长寿。

民间认为供奉这位仙神，可以使人健康长寿，这位仙神其实是道教追求长生的一种信仰。

二、金句/精华笔记

1、得贾母这个角色我们大概可以看一下，就是他是红楼梦里面让我们觉得一家之长，四代同堂里面剩下最后的这个最长辈的，这一代唯一硕果仅存的。。

2、我相信生命的成长，生命的开发有一个部分是启发那个生命存在的自我自信价值。

3、他在讲人生，讲得很很丰富，也让我们觉得有一种谦卑，就是不管自己此刻在什么样的处境，会比较宽的去看人生。

三、全文逐字稿

好，我们今天谈一下红楼梦第39。回，大家可能还记得有一个红楼梦里面非常重要的人物就是刘姥姥，他曾经第一次来过荣国府，那么第39。回这个刘姥姥又第二次到了荣国府来，那我想刘姥姥这个角是在红楼梦里面非常有趣。我们当然讲如果讲到十二金钗，讲到贾府的这些非常富贵人家的这些主角的话，绝对谈不到刘姥姥，但他事实上是一个乡下老太太，然后家里很穷，日子过不去，可是好像他又很有生命力，那么跟贾家其实他们的亲戚关系远得不得了，我们可以说是有一点八竿子打不到的那种远亲。

只是过去刘姥姥他们家里边的这个有一个姓王的一个长辈，曾经跟王熙凤的这个家里的人从前同事过，大概是好几代以前那么一起做军人，可能有点像我们在一起当兵复兵认识，那么可是后来王熙凤家族就一路平步青云，做到九省统制这种大官，那刘姥姥他们这边这个就是他这个媳妇家的这个姓王的，他们当时结拜过亲戚，可是就一直没落下来，然后就到了乡下种田，生活都过不下去。

所以有一点红楼梦，我们特别看到这个作者，因为他自己在荣华富贵里面累积了家里面的四代的富贵，然后没落下来，最后抄家。所以对曹雪芹来讲，他在写红楼梦的时候，他会看到富贵与贫贱之间也不过是一个过眼云烟，就是对别人来讲，这个富贵他都享有过，那么到了 14 岁曹家被雍正抄家的时候，落难到那种状况，那么曹雪芹后来去写红楼梦，他在这个红楼梦当中，别人都认为红楼梦是在一本写贵族的小说，写富贵人家的小说里安插了一个像刘姥姥这样的角色，那我觉得这是一个值得我们去思考的问题，为什么让刘姥姥一进荣国府，二进荣国府，那么他进荣国府的时候，他从他的一个乡下老太太的眼睛看到的荣华富贵，他其实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就是这些衣服是什么，这些织品，我们可以看到曹雪芹是很讲究的，这个人穿的什么掐金蛙、云红香、小皮靴，他就有很多形容词，可知道刘姥姥的时候来就是眼花缭乱，他什么都看不清，他就觉得眼前怎么全部是色彩，全部是亮光的感觉，那么这里面当然用了一个刘姥姥的眼睛在对比出所谓的富贵的另外一个层次，那么同时也让我们感觉到富贵与贫贱之间产生的对话，可能才是真正一个比较丰富的人生，或者全面的人生的观察。

那我们都会有一场误会，等一下大家读 39 回就感觉到我们都觉得刘姥姥有一点像一个用小说里的语言叫做打秋风的，就是他来打秋风了。现在台湾大概还有人用到这个成语，说这个人打秋风这个字，是说没事就跑来带一大堆东西走啊，就来大吃大喝一顿，这样的感觉。那丫头都说刘姥姥来打秋风了，因为他第一次来的时候就带了 20 两银子走，我们对 20 两银子也没有很多概念，因为对这个数字不清楚，可是等一下刘姥姥第二次来，在 39 回里面，贾家刚好在吃螃蟹，王熙凤他们就在吃啊，那刘姥姥看到了就问这个螃蟹多少钱一只，然后他们就讲了多少钱一只，然后说今天大概总共贾府上上下下 300 多人吃了多少只螃蟹，然后刘姥姥就在那边大概算了一下，你可以看到乡下人对那个钱这个东西他是很蛮精打细算，算说哇把要 20 两银子够我们庄稼人过一年的，我们就吓了一跳，说 20 两银子是够一个乡下人过一年日子的，可是贾家是一顿的螃蟹就吃完了，所以这里面其实我想作者是有意在对比一些东西，作者绝对不是一种什么搞社会阶级斗争之类去批判，而是说很温和地让你看到人生这么不同的面相。

而在人生不同的面相里，在温和里使得富贵有反省，贫贱也有反省，其实是两方面的一个对话跟反省。我觉得是文学上的，一般说文学的温柔敦厚跟所谓道德批判非常不同的方面。因为曹雪芹自己富贵过，就是他生下来的时候，那个曹家到了鼎盛时代，然后到 14 岁抄家以后，我们看到曹雪芹在写红楼梦的时候，是饿到连稀饭都没有得吃的，所以他两种生活都过以后，他会对生命有一种悲悯，而这个悲悯是觉得富贵也值得悲悯，贫贱也值得悲悯。我们刚才已经讲到说好像刘姥姥在那边算算，说你们今天吃了这一顿螃蟹，而且不是正餐哦，是好玩，吃螃蟹吃了 20 两银子，够我们庄稼人过了一年的，可是同时我们看到等一下他去见贾母了。贾母本来不知道刘姥姥这个人，因为刘姥姥只是跟王熙凤有一点过去的远亲的关系，所以第一次他来的时候没有见到贾母，可是因为回报的人跟王熙凤回报说刘姥姥来了，那么来了做什么呢？带了一些地里面种的自己的倭瓜，什么这种收成的枣子，这就是乡下人自己田里面打的东西，就带了几麻袋来。

那贾母听到了说谁来了，他们说刘姥姥，他说我刚好需要一个跟我一样年纪的老人家跟我讲讲话，所以把他留下来，所以刘姥姥就很意料之外的留下来，因为基本上这种乡下人送一点瓜菜过来，那别人就给他一些绸缎呐经营，让他带回去就算了。可是这次是留下来了，留下来以后我们就看到他见到贾母，贾母看到以后就说，哇，这个老太太几岁了哇，这是我们第一次知道刘姥姥的年纪， 75 岁，贾母就吓了一跳，说，你比我大那么多。好，我们知道贾母的年龄大概在六十几岁啊，大概 60 出头一点点而已，说你比我大那么多，怎么身体这么健朗，这么健朗。然后刘姥姥也很会说话，说我们乡下人是要下田的啊，早上一早起来就要拿锄头下田，要工作一天，到了黄昏才回家的，那他说身体不好怎么行？那这个时候贾母就叹了一口气，然后贾母也问他，眼睛还好，牙齿好不好，都是老人家的，我们现在老人家碰面以后常常会有这种对话，那他说都好，就是大槽牙今年有一点动摇了， 75 岁，就是说至此后面那个槽牙的部分大概有一点动摇，佳木就叹了一口气了。这个时候你可以看到作者对富贵有一种悲鸣，这个悲鸣是贾母。

刘姥姥看到贾母的时候是眼花缭乱，因为他看不到贾母在哪里，他只觉得怎么全部都是穿着花花绿绿衣服的人，连小姐丫头她都分不出来，因为对她来讲都是不得了的衣服。然后她就说看到一个好久以后他的眼睛才聚焦了，我常常觉得那个拿了一个拍摄器到了一个房间，你不知道焦点要对哪里拍，最后他焦点才对了，人家说这是老太太，他就叫老寿星好。然后他就看到有一个像沙罗果的美人，就是全身穿的漂亮不得了的一个女孩在替贾母捶腿，所以我们知道贾母只要站起来就有四个丫头在扶她的，所以他身体怎么会渐朗？就是他其实根本不可能有刘姥姥那个整墩在田地里面劳动那个部分，我们现在讲劳动，我们现在很少有劳动的机会，我们讲运动，所以你可以去很多健身中心运动，交很贵的会员费。

可是过去的人认为说劳动本身就是一种运动，他当然在心情上觉得很苦，可是事实上它的筋骨都锻炼到了，那也许今天我们在读这一段的时候很大的感触，就觉得是贾母帮助了刘姥姥吗？还是说刘姥姥其实也帮助了贾母，因为贾母在另外一个老人家身上，比他大这么多的老人家身上看到了另外一种生命的优点跟长处，就是可以健步如飞的。

走路的时候这个贾母就带着刘老师，唉，你在我们花园里玩一玩之类，那刘姥姥就不肯走那个镇的那个路，就是花园里面的小路都铺好的，因为他让贾母四个丫头大概就那条小路就站满，他就在草地上乱走，贾母说小心别划了胶之类的。那他说，唉，不碍事，我们整天在田里面跑来跑去的，所以你马上可以对比出两个有一点年龄相同的老人家，可在不同的环境长大，最后他的处境的不同，最后贾母其实有一点感慨，那个刘老说你是享福的人，你生来就是要享福的，所以我们是生来要受苦的，所以我们整天就会在田里面跑来跑去工作，所以你就是要躺在这边给人家捶腿的。

就贾母就叹了一口气，说什么享福，简直就是老废物了，那这句话出来其实很重啊，你可以看到生命变成老废物这种状态，因为他没有任何机会，他连拿一个菜都没有机会拿，因为所有人都帮他夹好了，他的身体是不需要动的好，所以这里面其实有很多感触，就让我们知道什么叫做福这件事情，有时候我们今天也一样去对比一个社会里面的富贵跟所谓的穷困，其实是一个很世俗的价值，那有些人在一个很简单朴素的物质条件里过非常丰富的生活，有人在极其富贵的权利跟财富当中过极其贫困的生活，我都看到了，所以我想这个问题今天还是一样存在，就是说富有不只是物质的问题，也包含着你自己、精神，包括我处理我的身体，我今天我愿意做的一些事。

有些朋友说，唉，你没有洗衣机吗？当他们看到我自己在里面洗衣服的时候，我说我这个快乐，我不要交给洗衣机，因为那件我买来的纯棉的白衬衫，我觉得我自己用手洗很快乐的时候，我一定用我的手洗，然后我也不会用随随便便的什么肥皂或者是这个洗衣巾去洗它。那其实你有另外一种快乐，而这个快乐你很难解释它丰富了我生命的什么部分，所以我相信今天 39 回里面刘姥姥跟贾母的这些见面跟对话，我觉得他在讲人世间的另外一种平等。我觉得红楼梦我跟很多朋友提过，觉得他慢慢在读那时候有点觉得他像佛经，其实他在讲人世间的平等，就是你享福，可是你也受另外一种苦。那刘姥姥在田里面好像受苦，他也在想另外一种福，也很难解释，就可是我们在世俗上有一个固定观点的时候，这个观点不能转，还可能才是真的受苦。

我觉得人的观点需要有多一点的面相，这个时候他丰富，他看待人生的方法，丰富的时候他不会那么狭窄，其实才真是享福的一个开始，所以我觉得贾母这个角色我们大概可以看一下，就是他是红楼梦里面让我们觉得一家之长，四代同堂里面剩下最后的这个最长辈的，这一代唯一硕果仅存的。

所以家里面后代的子孙都把他奉为老寿星、老神仙，他们叫他叫老祖宗，把他奉在那个地方。可他自己，他的痛苦很难过是如果这个家族已经四代荣华，他是第一代创业，他是荣国公的太太，就是创业的第一代的夫人，他是知道什么叫做白手起家的，可是他已经看到他的子孙大概连守城都守不住了。

所以其实我一直觉得贾母的心里面有一种哀伤，而这个哀伤他又不知道怎么办，就从她嫁进来做媳妇开始把这个家创业起来，到今天他成为第四代的孙子都在面前，他几个儿子都在做大官，这个时候他有一种感伤，他有时候会回忆他自己年轻的时候，说多调皮，爬到树上去，然后掉下来，然后那个头被碰了一个坑，他说你们看我头上还有一个疤，他头上那个疤其实是他童年跟青少年顽皮的记忆，可是现在这个贾母变成老废物了。

其实如果我们以今天来讲，六十几岁保养得又这么好，他绝对还可以健步如飞的，绝对可以跑到爱河旁边去跑几圈的。这种老太太可是因为社会的观念，认为它是一个老寿星，是一个老祖宗，所以他就被供在那个地方了，所以他失去了他生命真正自主性的意义，这个时候其实他的感叹是对的，就是那个废物那两个字的意义好，所以有时候很难解释。

碰到学生说觉得妈妈好像身体不太好，母有个学生跟我说，他母亲在帮别人带孩子，他就把那个小孩就送回去，跟那个孩子的妈妈爸爸说我母亲身体不好，不能帮你们看孩子了。那他觉得是好意，他说哎，奇怪，我今天回去我妈妈跟我大吵一架，说怎么也不征求他同意，就把那小孩送回去，他觉得他自己可以打几个工去照顾母亲，照顾得更好。

可是我说你大概没有想到，母对母亲来讲，不是说他照顾这个小孩赚钱的问题，是他有一个工作在做，因为你白天你打工你也不在家，可是他有一个小孩，让他来看他做这个看护，好像他在赚这个钱。事实上他也有一个人，他可以照顾，他有一个自信是他有能力的，他是一个有能力的人，因为他觉得他应该让妈妈，就是我三餐都帮你准备好，你躺在床上，我说你觉得那个是生命的意义吗？好，所以这里面其实很复杂，我们会觉得说很多的人世间的这种矛盾并不在于动机善不善良的问题，绝对是一个好意。可是很可能他误解了他，他会以为说母亲只要躺在那边，我三餐帮你准备好，我更辛苦一点，我再多打一个工养活你就好。可他忽略在他现在的身体状况里，他觉得他多做一点事情对他有意义这件事，所以我相信生命的成长，生命的开发有一个部分是启发那个生命存在的自我自信价值。

可在红楼梦里面我们可以看到，其实我觉得刘姥姥聪明得不得了，这个乡下老太太聪明的原因是他生存艰难，就是我们记得他第一次出场的时候是在乡下，然后儿子也不成才，整天喝酒的，记不记得就是很无用的一个儿子。然后所以这个时候他就觉得说我总要想办法吧，我自己要自立自强，就想说好像有一个远亲，那这个远亲也许可以去想想办法，所以他就自己带了他的孙子，反而就跑去投靠我。

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第一回他到了贾府门前，连看门的都不让他进去的那个看门看到了一个乡下老太太来，一天大概不少，多少人来跟贾府攀亲戚的，就说，噢，你在那边等着吧，他就坐在那里了，他可能坐一整天，一直到晚上回不了家，他都见不到贾家的人，因为他根本没有这样的缘分。

可是好死不死，刚好有一个好心的人说，唉，你干嘛整他呢？乡下来的人你告诉他不在就好了吗？因为他这样一等下去，他可能一天都去见不到人，所以最后那个好心的人就把他带到后院，说，我带你去见那个管家的周瑞家的，而刚好周瑞家的那个太太那天有一点心情很好，有一点多是说有一点想表现，说我跟王熙凤是蛮好的，结果真的就把刘姥姥带去见王熙凤，事实上我们现在回想，刘姥姥第一次进贾府，根本是我们今天可能跑到某一个大财团门口，想要见他的董事长，你根本连门路都没有的。

他是这样的进到了贾府去的，可是他的聪明是因为他在生存的艰难里，他要想办法如何活下去。所以他刚开始讲话很粗，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跟见到王熙凤。王熙凤在那边慢慢的喝茶，根本正眼都没有看这个人，然后王熙凤喜欢她那个长得很漂亮很帅的那个侄子贾蓉，就跟贾蓉在那边调情，根本连刘姥姥跪在那边连看都没看。比如说刘姥姥去讲了一句话，说因为王熙峰说我们家业大有家业大的艰难，你们是不知道的，因为他知道这个人是要来要钱了，他说你看我们这么有钱，我们家业大，有家业大的艰难，就慢慢喝他的茶，根本其实不搭理他的。然后刘姥姥就说瘦死的骆驼比马还大，就说即使是受死掉的骆驼是比马还大，这是完全乡下人的粗话。可是这些话竟然也让那一天王熙凤觉得心里面好像动了一些什么东西，最后就说有没有一些谁交来的什么钱，暂时还不用的，后来他们说有那一笔钱，他就把 20 两银子给了刘姥姥，就是我们今天才知道 20 两银子原来让他过了一年，所以第二年他又来了，而且他开了个小生意，而且店里面也就大概找了一些人帮忙，也就种的不错，所以才有能力带了几袋子的田里面的田产就来到贾家，所以我们在这里可以看到生存的艰难本身磨练了一个人生存的意志力跟生存的能力，意志力跟能力是两回事了，所以我现在很同情，就常常听到我这一代的已经都开始在骂儿子女儿了，说你看多没用，草莓竹什么什么之类，我就跟他们说，唉，你边骂你还是骂自己吧，他变草莓竹觉得是你的原因，你帮他三餐都准备好，一点生存能力都没有的时候，你就没有资格再去骂他了，因为这是相互的东西，因为你没有给他成长的机会跟教育好，所以我想在这里我们我一直觉得 39 回里面非常有趣，就是他在讲两个老太太，两个这么不同环境的老太太，结局是这么不一样的，而各自面临到的命运也这么不同，那大家也知道红楼梦到最后贾母算是有福气的，因为贾母死掉抄家，真正抄家的时候他已经走了，所以他其实全部预知到这个家族的没落，跟拜洛克他并没有真正看到。

可是在这个败落的过程当中，我们回想另外一个老太太刘姥姥，他也因为贾府的帮忙在乡下过，他乡下老太太的生活过得很安安稳稳，那么没有任何的惊怕。然后到最后到贾家抄家家人都要被抓起来的时候，竟然刘老的还可以帮助去救助了王熙凤的女儿乔姐去接济了这个桥节，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好像反过来了，而这个反过来绝对是作者一直在提醒我们说人生实在是自己预料不到的，就是在荣华富贵时候的贾家，哪里有想到有一天这个老太婆会变成他们家里面的恩人，竟然是刘姥姥，所以他在讲人生，讲得很很丰富，也让我们觉得有一种谦卑，就是不管自己此刻在什么样的处境，会比较宽的去看人生，那么这样子对看待人生的时候，它就不会有那么窄隘的东西，那个窄隘是得势的忘形，跟在贫贱穷困时候的失忆的状况，那么也知道这个得意跟失意都是一个幻象而已，都是自己的幻象，导师如何找到自己一个生存的生命力，以及那种意志力，那种求活的意志力。

所以我们看到这一段当中，等一下大家从刘姥姥进来，看到他们吃螃蟹，见到贾母这一段的主题，我大概跟大家讲一下，这里面还有一个主题，我也想跟大家提到，就是我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红楼梦里面十二金钗之一的一个女子叫李纨，李纨是贾宝玉哥哥贾珠，珍珠的珠，贾珠的太太李纨然后嫁到贾家来的时候，贾珠是长子长孙，所以当然是别人都觉得命很好，这个女孩子嫁到贾府，而且是长子长孙长媳，这个将来的地位是不得了的。

可是没有多久贾猪就死掉了，所以他就守寡了，就守寡他带了一个孩子，叫贾兰，草字头的兰，花的兰，贾兰酱，所以他住在稻香村，在大观园住在稻香村，它是一个很朴素，日子很简单。然后因为守寡就注定了社会里面对守寡的人的一个印象，我们觉得守寡就是永远穿黑色衣服的，不能有上胭脂的，不能上口红，就是不能化妆的，然后永远不能有什么表情的，别人讲笑话也不能大笑的好。这里面当然我们说守寡跟这个有什么关系，可是过去的道德批判常常使得你觉得一个守洁的女人，一个手节的女人，她必须是非常压抑自己的。可是我们知道李纨才刚刚 20 岁而已，那么以年龄来讲，她的身体，她的生命都在刚刚要开花的状态，他忽然就收刮了。所以在这个角色当中，我们过去传统的旧道德里，其实我们一直会忽略李纨。

李纨在所有风光的场所里，也是让别人觉得他根本好像不存在，因为听不到他的讲话声音，听不到他的笑声，看不到他的五官容颜，没有任何对他衣服上的描写，他好像是一个消失的人一样，那这是传统的道德里，李纨必须扮演这个角色。可是曾几何时，这些他所带领的妹妹，迎春、探春、席春、黛玉宝钗就被娘娘贾元春命令住进大观园，然后为了要有一个管理者，有点像社奸，就说李纨也进去，李纨也陪着住在大观园。其实这个时候李纨是一个解脱，我们前面没有注意到，就是李纨平常在公公婆婆面前就是一个守寡的媳妇，甚至是守寡的孙媳妇。如果面对贾母来讲的话，然后记不记得贾母每次看到李婉说可怜见的，年纪轻轻就是守寡。记不记得有好几次要凑一点钱给薛宝钗过生日，然后每个人拿二两银子说来凑一凑钱给薛宝钗过生日，最后王熙凤就说二两银子你不要，你年轻守寡的，可怜兮兮的，那我觉得听起来蛮难过。

就如果我是李纨，我会觉得那个生命一直被人家视为这个角色，你好像也没有其他的可能，你就必须扮演一个被怜悯的这个角色。所以我会觉得他住进大观园其实对他是一个很大的解放，因为他离开了公公婆婆这些人，他变成所有的这些年轻女孩子，一个年纪最长他 20 岁，其他都是16，15，14，13，这些年龄他就在管他们，所以这一天他们就聚在一起写诗，然后他变成诗社的社长。记不记得他们办了一个海棠诗社，这个海棠诗社他们就推举李纨做社长，所以李纨就好像重新年轻了，没有丈夫。可是可以重新年轻，并不只是恋爱跟爱情的问题，是说你年轻，你开始有有青春的气息，你开始有青春的气息。所以这一段里面很有趣，写到一个就他们在一起吃螃蟹，喝酒，理完第一次我们看到他喝酒，喝了酒以后好像守寡的那个部分，他也忘掉一点，他就开始有点不震惊起来。

哦，有时候不震惊绝对不严重，没有到裸奔那么严重，可是你可以看到说这个里丸其实有她年轻，就是你想想看一个 20 岁的女孩子，她其实是活泼的，她喝了酒以后，刚好王熙凤的媳妇来，那个丫头就是萍儿来了，然后平儿就坐他旁边，他就逼着说平儿你也喝点酒，然后平儿要喝，他还不准他说，你拿，他说你就从我手里喝，他就这样又灌他酒，好，这是我们平常看不到的李纨，可是不要忘记平儿大概 17 岁左右，跟他的年龄差不多，其实这种大学同学就如果他 20 岁，那个 17 岁的话就大学女同学，然后他就灌他酒，那过一会儿有人就来催说啊，王熙凤有事情，萍儿要去帮忙，那王熙凤如果是总经理，萍儿是特别助理，他一定要赶快回去帮忙的，结果李完说回去交代跟你们那个王熙凤讲，说我把萍儿留下了，今天不准她回去，她就有一点洒赖了，这是平常理玩绝对没有的事情，就是灌瓶儿喝酒，然后他就是很心疼瓶儿，也喜欢瓶儿，说不准回去上班了，就坐在我旁边跟我喝酒，然后越喝越不像话，最后就开始摸瓶儿，然后那个瓶儿就是说，啊，蛋奶，你干嘛弄得我怪痒的，我们才知道，原来他的手在瓶儿身上在摸来摸去，好，我就忽然觉得理完所有的压抑在这个时候出来了，就是她其实是一个 20 岁的女孩子，可是丈夫守寡以后，她被注定了一个角色，而她所有的那个活泼调皮的东西全部没有机会发展，所以他就喝了酒以后的那个动作性，我觉得写得极精彩，而这个不是写理完再摸，是瓶儿反映出来。

瓶儿说，奶，你干嘛老摸的我怪痒的，那我们才知道，噢，原来他在摸这个瓶儿，就是可能手在他身上背啊，摸来摸去，最后他就说，唉，你身上什么东西硬硬的，不知道摸到平儿什么地方，然后他说你身上什么东西硬硬的？我们看到这里也蛮紧张的，不晓得他们两个在干嘛。然后平儿说那是一大把钥匙，我们知道古代的女人那个萍儿因为管很多仓库的钥匙，就放在内衣里面，所以他摸到了那个钥匙。我觉得这个作者真惊人，就写到李纨的，我觉得守寡的一个妇人的某一种身体语言，可是这个地方大概红楼梦到现在为止，我没有看到一个人谈这一段，可这一段很很痛啊，就是忽然你觉得李完喝酒喝醉了以后，对平儿的那个态度里面有一种很哀伤的东西。

其他什么也没有做之后平儿还是走了，去办他的事情，李纨也回来做他的李纨，可是最后李纨有一点哀伤，就说我要是像王熙凤有一个这么好的帮手就好，就哭了。然后大家说，唉，干嘛喝酒吃螃蟹，怎么哭起来？所以大家说不如散了就散了，短短的一篇，其实大概比现在所谓极短篇小说还要短，可是里面透露的到底是什么讯息，我相信是重要的，就是我们从来没有看到十二金钗的李纨，应该是一个放在十二金钗跟宝钗，跟黛玉同等重要的人，我说同等重要，就是说人世间没有哪一个人是不重要的。

可是为什么李纨在红楼梦里面我们始终一直在忽略他，好像他自己也忽略他自己，好像他也觉得他应该是一个灰色调的人，其他人都是红的金色的，那个王熙凤出来都是红色金色，他就应该先天是一个灰色的调性，那所以我不晓得有时候很奇怪，就是你比如有时候在学校里面教书，你会觉得一个学生如果你一学期教完，你对他还是没有印象的时候，你就有点害怕，不晓得是你刻意忽略他，还是他刻意让他自己消失，其实他在所有的存在里没有声音，没有表情。那李纨我们提到说因为他这样的一个角色非常难写，作者也没有办法写他张牙舞爪的那一面。可是今天我们看到李纨等一下的很多动作的时候，也许大家会想到他的一个不同的那个面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