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回03：所有的园林都是文学

第17回03所有的园林都是文学

一、知识点

1.拙政园：

拙政园（Humble Administrator’s Garden），位于江苏省苏州市姑苏区东北街178号。 明正德八年（1513年），解官回乡的御史王献臣，以大弘寺基建造宅园，取西晋潘岳《闲居赋》“筑室种树……此亦拙者之为政也”之意题名拙政园。后屡易其主，并几度入官，迭经兴衰分合。1860年至1863年曾属太平天国忠王府。1951年整修。

拙政园占地面积78亩（52000平方米），全园分东、中、西三部分。另有住宅部分现为园林博物馆展厅。东部明快开朗，以平冈远山、松林草坪、竹坞曲水为主。中部为拙政园精华所在，池水面积占1/3，以水为主，池广树茂，景色自然，临水布置了形体不一、高低错落的建筑，主次分明。西部水池呈曲尺形，其特点为台馆分峙，回廊起伏，水波倒影，别有情趣，装饰华丽精美，主体建筑为靠近住宅一侧的卅六鸳鸯馆。拙政园的整个环境虽由人做，自然生态的野趣却十分突出，尚保留着明代建园之初的风范，被认为是江南古典园林的代表作和中国园林艺术的珍贵遗产。

2.网师园：

网师园，位于江苏省苏州市城区东南部带城桥路阔家头巷11号，距离上海虹桥机场约120公里。是苏州园林中型古典山水宅园代表作品。网师园始建于南宋时期（公元1127～1279年），旧为宋代藏书家、官至侍郎的扬州文人史正志的“万卷堂”故址，花园名为“渔隐”，后废。至清乾隆年间（约公元1770年），退休的光禄寺少卿宋宗元购之并重建，定园名为“网师园”。

网师园几易其主，园主多为文人雅士，各有诗文碑刻遗于园内，历经修葺整理。网师园占地约半公顷，是苏州园林中最小的一座。园内主要建筑有丛桂轩、濯缨水阁、看松读画轩、殿春簃等。网师园的亭台楼榭无不临水，全园处处有水可依，各种建筑配合得当，布局紧凑，以精巧见长。

3.空谷幽兰：

空谷幽兰，汉语成语，拼音是kōng gǔ yōu lán，意思是形容十分难得，常用来比喻人品高雅。出自清·刘鹗《老残游记续集遗稿》第五回。。

4.太守：

太守是战国时郡守尊称。汉景帝更名为太守，为一郡的最高行政长官，除治民、进贤、决讼、检奸外，还可以自行任免所属掾史。历代沿袭不变。

南北朝时，新增州渐多。郡之辖境缩小，郡守权为州刺史所夺，州郡区别不大，至隋初遂存州废郡，以州刺史代郡守之任。宋以后改郡为府或州，此后太守不再是正式官名，仅用作刺史或知府的别称。宋朝时期的知州通俗叫法也叫太守，这也是为什么明清小说中出现宋朝太守原因，明清则专称知府。

二、金句/精华笔记

1、因为这个太太很想念她丈夫，她连她丈夫踩过的那个地他都不愿意再扫了，所以那个胎就长出来了，所以它是一个记忆，它是一个在生命的遗憾当中的某一种很奇特的感伤。

2、休闲很容易变成我们说饱暖思淫欲，可是休闲也可以变成一个高雅的追求，其实全部在休闲里看，反而是在日常生活看不出来。

3、贾政这一天是他的走秀日，他带着宝玉去游园了，那么这个时候你可以看到他们蹄咏山水，行走于园林之间，他们有一个不同的一个文化的一个格局。

三、全文逐字稿

今天我们所提的这个第 17 回，虽然是一个建筑的游园，可是我们也可以看到它其实是一个利用建筑空间把人带到自然当中去。我们我想很多朋友去过苏州，那么苏州最有名的就是他的明清时代留下来的园林，像最有名的拙政园、网师园、狮子林这些可能很多朋友都去过。那我们天知道苏州当时是因为他文风很盛，所以他出来了很多的读书人到北方去做官，明清的时候他都在北京做官，那么做官到最后可能政治不如意，或者免官辞官不做，或者退休了，回到他自己的南方的家乡，他们就会去经营一片园林。

那么这个园林我们听到叫做卓政，很明显是因为他觉得他政治搞不好，所以回来退休养老游玩就不要再谈政治了。所以卓政，这个卓政很明显是说他不要再谈政治，他要忘掉政治，他觉得政治对他来讲是一生的一个噩梦，所以他回来就经营一个园林，那么这个时候他会尽量让他的园林接近于山水自然。

我们看到游园几乎已经变成中国古典美学里非常重要的一个象征。大家都知道明朝汤显祖最有名的一个戏剧叫牡丹亭，牡丹亭里面最重要的一场戏就是游园惊梦，那这个游园你也可以感觉得到。游园我刚刚提到变成了象征，是因为在这个戏剧里面有一个 16 岁的杜丽娘，被他的父亲压迫着读很多的十三经，然后变成一个很礼教束缚的一个女孩子，可是十六岁，她的青春，然后刚好到了春天的来临，最后她去游这个花园的时候，看到所有的花的开放，然后自然的那种春光烂漫，他忽然感动说我的身体怎么会这样被荒废了，所以他在那个游园当中，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一个男孩子来，跟他发生了情感的关系，所以游园惊梦。

我们可以看到在戏曲的传说里说当年这个戏剧在江南演出很多的女孩子自杀的，我们不太能够想象怎么读了一个游园，看完这个戏会自杀，因为它的生命被他的青春被束缚了，所以游园我刚刚提到是一个象征，是说游园找回了生命里面的某一种本源，他把人从礼教里面解放出来。

我们注意一下，礼跟教都是规矩，都是限定，都是限制，都是禁忌。告诉你这个不可以，那个不可以，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一大堆东西都要合于礼。可是在青春的时刻，很可能他为情所动，他希望渴望爱，那么这个时候就产生了一个冲突。所以从某一个意义来讲，游园这个戏所谓的园林是把礼教里的人救出来，让他能够得到一个疏解的地方。所以我有时候会觉得园林这个建筑，如果你只从建筑史上去看，它也只是一个设计而已。

可是我觉得它如果从人文角度来看，园林是一个中国儒家文化里的救赎，它救赎了很多人，你可以看到所有后来明清的戏曲小说发生情感的故事都在花园里，他不太敢在那个正殿发生感情，那在正殿里他做出来的样子是一个很庄严很端正的样子。所以用心理学来讲，刚才看到这个笔直的大路通下去的正殿，它是一个现实世界，有园林是什么？园林是你的潜意识的世界。我们在谈到审美的时候，常常谈到弗洛伊德的潜意识，所谓的 subconsciousness 就是人在平常做人现实当中做人做得很辛苦很累的那个部分，你会休闲当中会解放的那个部分，那是你的潜意识的自我回过来了。所以我希望今天我们谈到这个游园，你可以看到贾政是一个做大官的人，贾宝玉的爸爸，那么他一生都在官场，所以每天应酬所有的这些人来人往的这种敷衍虚伪。然后这一天他游园的时候也似乎被救出来了一刹那，然后这个时候你可以看到在游园的过程里，他刚好就碰到了宝玉，因为宝玉那天这个花园盖好，宝玉就先跑进去玩。因为上第 16 回，大家记不记得是贾宝玉的一个好朋友叫秦钟死掉了，所以宝玉很难过，就觉得他的一个好友去世，然后就有点闷闷的，那贾母就很担心他就说，唉，要不要把他带到花园去走一走，玩一玩。有没有发现花园常常是治病的地方，就是人在现世当中受苦跟受伤的时候，会到花园里面去求助于一种治疗，因为花园基本上是山水，它是自然。中国一直相信这个跟西方有一点不同，西方常常人在现实里面受伤的时候会求助于宗教，我觉得中国很特别，是求助于山水，所以我们的山水画这么发达，我们的山水诗这么盛行，我们的园林建筑这么发达，是因为他觉得山水可以帮助人去痊愈，可以治疗他的心灵。所以这一点我觉得在东方跟西方的美学有很大的不同，在现在欧洲还是一样。

我的欧洲的朋友，你知道他在现实里受伤的时候，通常他就会走向宗教，走向教堂，去求助于宗教。可是大概在东方，通常他也会走向部分的宗教，去拜拜什么，可是大概尤其在文人的世界，它并不走向宗教，而是走向山水。比如说你在苏东坡的世界就看得很清楚，他每一次被贬官，每一次政治的失意，他都走向山水。他回到了杭州，在西湖说，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他会告诉自己说，我虽然现在不做官，虽然会被贬官，政治上是受伤失忆，可是我在西湖这个地方可以看到一片这么好的山水，而这个山水不管是晴天雨天都很好，它其实在提醒自己，生命得意跟失意其实都可以过得很快乐，你不见得意就忘形，失意就很颓丧。好，这里面其实都有一个它的山水哲学在这里，所以最后我们看到园林艺术，等于是把文人向往的山水搬进到园林。所以如果大家去过苏州的网狮园，其实就是讲钓鱼的意思，就是用网字来捕鱼的，这样的一个鱼赋叫网狮。从这个典故出来的，那我们知道说屈原在自杀以前，不是在汨罗江边走来走去吗？碰到了一个渔夫划着船来，那个渔夫就劝他说全世界都喝醉了酒，你干嘛一定要不喝酒，你要装清醒，那全世界都很脏，你干嘛一定要这么清高？也意思其实劝他不要自杀，那屈原当然个性不同，他就觉得说他要坚持他的洁癖，他就自杀了。

可是于富这个典故就变成了中国文学里非常有趣的一个象征，就是说你不要去故意跟这个世界产生这么悲愤的感觉，你不妨跟大家一起随波逐流，那愚妇就代表了。另外一种就是有智慧要活下来，即使看到社会不好，是时代不好，可是我还跟着一起这样活下去，所以渔父变成了一个象征，所以往诗源这个往诗来自这里，就是这个人一定可能做过官以后，他觉得别人贪污什么之类的，那他也很难过，他最后退下来，退下来之后我干脆去捕鱼为生。

那当然，大家知道网师园这么精致，住在园子里的主人不可能去捕鱼为生，可是他会把自己称为网师，就是鱼傅。那么这个园林是现在苏州一般被认为最典范的，已经是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定的人类遗产。如果大家去纽约的话，纽约最有名的这个博物馆 match party 大都会美术馆在顶楼的部分仿制了一个往事员把，往事员当时是大概在 80 年代的时候，从苏州请了一批的工匠，把这个往事员整个复制在这个博物馆的顶楼上面连假三芭蕉全部都仿制出来，那我在台大的城乡所的学报里面写过对这个当时仿制的这个介绍，因为我们在这里看到很有趣的一点就是苏州其实是一个非常繁华的商业城市，它并没有太多的自然，可是所有的拙政园、网师园它是借景，所谓的借景就是说我用假山来代替了真山，我用饮水来代表了真的河流。

所以在它这个网师园最有名的是因为它的面积非常的小，它根本不大的，你可以看到它可以复制在这个大都会博物馆当中，所以这个园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园。当然它复制的不是全部，它复制的主要是往事园里面有一个叫做店春怡，店春怡也可以说是往事园里面最重要的一个建筑的景，那么空间很小，所以当时在大都会美术馆复制这个园林，也找了很多的建筑学者特别讨论关于中国园林的布局，那么这个中国园林的布局，等一下大家在 17 回里面就可以感觉得到。就是贾政带了一批人跟宝玉进到这个花园，这个花园刚刚盖好，一进去以后什么都看不见。

好，大家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一个审美的态度，如果你去过法国巴黎的凡尔赛宫，你有没有发现凡尔赛宫一进去什么全部看到了，然后你觉得哇好伟大，因为它整个用透视法做出它的园林跟它的建筑，这是西方建筑的特征，西方的建筑让你看到一眼看到整个建筑在透视法里面的这个规矩跟庄严，所以它有一种很伟大的感觉，可是在中国园林建筑的特征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你注意一下，又一村是说你觉得已经没有路可走了，你已经怀疑说没有路可走，可是柳暗花明又一村，所以它是遮盖，它是不断地遮盖，让你觉得后面又有东西发生。

又有，其实是一个好奇，有点像在看张回小说，一回接一回，好预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西方小说没有这个东西，一开始可能就把结构跟布局全部都让你感觉得到，所以我想这里面可以看到非常明显的建筑里面展现出了审美上的不同，这是为什么？我一直觉得 17 回是非常重要的一章，因为这一章不只是在讲一个贾元春这个贵妃要回家这件事情，那么同时也借着园林的艺术带领我们去了解到整个文化里面的审美，它的意义何在。

那么这一天为什么要游园？是因为这个园子盖了很久，终于盖好了，那么盖好以后我们知道如果我们现在说一个房子盖好了，它就盖好，你就住进去了，那么就可以请贵妃回来省亲了。可是不是如此，我们注意中国的园林很特别，它不只是一个空间的艺术，它甚至是一个时间的艺术，那么它很多的地方，比如说水在流，那么这些水流它特别设计上面有很多的花，而且这些花一开就会掉落的，所以它让你有一个景是观赏所有掉落在水面的花，就是等一下我们会看到沁芳闸这个地方全部是水在流，那么你园林盖好以后，你花木种上去，花未必立刻开放，花开了不见得立刻掉落，所以那个井其实是没有完成的。

那现在这样讲，大家也许觉得蛮奇怪，就是我们今天作为一个学建筑的人来讲，我不会设计这个部分，可是我刚刚4月去过东京，去看樱花，那么我们到东京以后，我们立刻找资料，那么他们会日本人很有趣，他们会排名看几种花。今年第一名在什么地方？第二名在哪里？第三名在哪里？那第一名是通常都是新宿预约，那新宿医院大概有 1000 多株的樱花，各种不同的樱花，而且是按照时间，所以我们去的时候刚好几叶樱盛放的时候，可是韩斐大概还没有完全的开，还有山野樱花大概也出来了一点点，所以它其实是有颜色的搭配。然后我到第二名的地方是武道馆，我到那边以前我就刚开始有一点惊讶，为什么武道馆这个会排名在这么高第二名，因为它很小，也只有几株樱花而已。可是你在那边走了以后，你马上发现，因为武道馆的樱花是跟护城河的关系，他在护城河的斜坡上种樱花，所有的樱花全部的枝都修长到深到水面去，然后那个樱花一开以后掉落，全部漂在水上，所以你立刻感觉到它这个景的设计是因为是水面的落花漂在那里，所以你可以租船，然后在那个落花里面游过去的。

那么所以我们会发现这些跟东方整个在审美上很多的设计有关系，所以有时候跟建筑或者设计方面朋友聊聊天，就觉得设计这个东西其实非常难，我们不只是在设计一个空间或者是一个造型，同时这个造型跟空间它还有一个东西是时间的因素加入以后它会有什么样的改变？比如说园林艺术，大家知道很有名的一个东西其实是青胎，可是我想大家都知道胎其实是养出来的。

日本在京都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寺庙叫西方寺，东西的西方是芬芳的方，他现在西方寺这个名字已经被忘掉，大家都用另外一个名叫胎寺，他就是以养胎有名的，可是你要去的话，你要很早很早申请，他一天只让 20 个人进去，因为人的体温会让胎长不好，可是那个真是惊人，就是他把胎变成一种美学，就让你看到所有斑驳的石块上胎在生长。

那我不知道大家可不可理解，就是你去欣赏一朵牡丹花，跟欣赏胎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生命的感受。因为胎有一种苍凉，胎有一点被人遗忘以后的那种萧条的感觉，所以那个美学里面其实带着一种感伤。我们说在唐诗里面常常讲台深不能少，大家可能读过李白的这个长肝行李里面说丈夫走了以后，那个直行机就是舍不得走的那个步，那个路上抬升已经长了青苔。可是因为这个太太很想念她丈夫，她连她丈夫踩过的那个地他都不愿意再扫了，所以那个胎就长出来了，所以它是一个记忆，它是一个在生命的遗憾当中的某一种很奇特的感伤。

西方的美学里绝对不会去养胎的，你会觉得它会干扰了它整个设计里面的完整性。可是很奇怪，东方的审美到最后最美的部分是胎，而胎也是最难养的，因为人气太旺，胎就不出来了。所以那个西方寺，如果大家有机会你经过申请去看一下，我想你立刻可以懂什么叫东方美学。就东方美学在很多阴暗的地方，比如胎都长在石隙当中，石头的缝隙当中慢慢长出来的胎。其实我们在家里如果你养盆景，你养久了以后，你的盆景里面的石块跟我自己用一些朽木可以养出胎来。

那个胎的美学我觉得可能大家可以从很不同的角度去思考，那么等一下大家就可以看到红楼梦第 17 回当中很重要一个字是幽静的幽。那幽这个字在西方的美学也不太容易存在，我想大家可以我举一些例子，你就了解我们叫做幽蓝，对不对？空谷幽蓝为什么用幽来形容蓝？我们也常常讲幽美，说这个环境很优美，为什么用优来形容美？优这个字其实是有一点凹进去，有一点躲避人去的地方，有一点安静，它有很多意思，可是这个忧有一点基本的东西，就是说孤独，所以才是忧。所以我们可以看到西方认为的美，可能是一个华丽才是美。

可是讲幽兰的是说幽兰，空谷幽兰，常常说你走到那个山里，你闻到香味，你觉得有兰花，可是你找不到它才叫幽蓝，很容易被找到的兰花都不被称为幽蓝，这样可以了解了吗？这样就可以了解到中国认为美不容易被发现的那个美才是真正动人的美，就是它是隐藏的，要曲径通忧。可是为什么通忧？这个忧到底代表什么意思？也许我们今天很少去问忧这个字的真正的内涵跟含义，所以我想这里面包含着中国审美里面蛮特殊的一些情境，就是它含蓄内敛，而不是一个外放式的一种美。

那么在古琴的曲子里面有一个，有一首最有名的曲子就叫幽蓝，名字就叫幽兰。那你觉得你每次听那个音乐，最好的古琴高手在弹那个曲子的时候，若有若无，好像听得到，好像听不到他跟西方的交响曲，那种排山倒海而来的那个征服的美，其实非常不同，好，非常不同。那我也举一个例子，大家可以看一下。

我们现在进到一个五星级的饭店，在拉比的地方插花的方式通常是采用西方的采插花方式，西方的插画方式，尽量把叶子什么枝干都拿掉，就是一团一团的花，我们叫花团锦簇，可是你可以看到日本的茶花跟中国古代的茶花，其实都是线条式的，可能只有两三只，那么这个其实也是优，所以优永远是少，优永远是不容易发现，优永远是不那么炫耀的，它是含蓄的一种美。

所以我想这些原则如果把握了以后你大概可以看到这个 17 回的园林设计，这个其实是一个非常完整的中国园林美学的一篇文章，所以曹雪芹的了不起在于他写红楼梦，写一本小说，可 17 回单独抽出来完全就是一个园林的一篇文章。可中国古代因为文人对于工匠常常有一种歧视，看不起工匠，所以中国古代比如说没有建筑这个名称，我们意思叫做营造。比如说宋代营造法是有这样一本书，那么它其实告诉你工匠怎么盖房子的方法。那么现在，所以现在学建筑的朋友有时候都很不去碰这些东西，因为他觉得我是建筑，那么建筑是完成我自己很伟大的这个造型上的设计的，所以他不喜欢营造这两个字，因为觉得营造只是按照别人设计好的东西去执行而已。可是我自己翻了一下宋代营造法师，我觉得里面其实保留了非常多有趣的东西，就是过去的工匠跟设计师这个角色不太分得开来。其实达文西跟米格朗基罗也是如此，他们身上兼具工匠的部分，也兼具设计者、艺术家阿里斯的部分，它是合在一起的。所以我们在营造法师里面可以看到这个工匠，他负责就说这一块地给你了，我要盖一个园林，那么这个主人当然会讲说我大概有一些想法，那我希望怎么盖这个建筑，可是其实这个工匠本身要动很多的巧思去完成它，那么这里面其实有绝大部分是保留了一个建筑师的一个角色。

我回到比较现实的例子，大家如果去过刚才提到的卓正元，卓正元里面有一个不断被讨论的，就是我所有学建筑的朋友到那边都叹为观止的地方，其实是一个湖面出现，忽然出现一个很小的亭子，它叫做宣。我想大家知道在园林的建筑里很多的名称，比如说谢木字边，谢谢你的谢改成木字边，这个谢是靠水的建筑，叫做谢萱，是四面都没有墙壁的一个房间，叫做萱，都是为了去观景的。亭子，它的意思就让你停下来的意思就是说这个地方不要再走，你再走太可惜。因为这里是看风景的地方，所以我现在常常会发现我们在很多国家公园里面停止乱盖，因为我说不该停就乱停，那么他不知道停这个意思就是停，它其实就是让你说这个地方你不要再走了，你应该停下来去看景，所以你在古话里看到所有画亭子的，宋话里亭子所在的位置，它不是乱盖的，它绝对有景点。

所以在郭熙的这个话论里面特别停提到说景有可观可望，有的景可以望，可是你不能到，那个就是停止可以看到的地方，让你观景的这个地方，所以停宣泄这些名称，大家慢慢等一下，在园林当中都会看得到。那么拙政园里面有一个非常有名的小亭子，它的名字叫与谁同坐轩，与谁同坐。我想大家知道这四个字翻译成白话就说我可以跟谁坐在一起，与谁同坐轩取名字又取得很怪，对不对？你取一个亭子，你就叫什么方鹤亭，什么习与亭，可以，它叫做与谁同坐。轩，就这个轩，我要跟谁坐，因为轩通常一般讲起来，虽然是一个比较大的空间，比亭子要大的空间，可是到拙政园的现场，所有的人都吓一跳，这个喧小到大概只有一个人可以坐在那个地方，然后是一个扇面，是一个扇形，然后有一个扇形的窗淋着湖面上，与谁同坐。轩，那你坐到那个地方的时候，我学建筑的朋友觉得这个亭子设计真是太棒，他那个整个观景的感觉，可是往往学建筑的人不一定知道与谁同作。轩其实是苏东坡的一首诗，苏东坡到最后政治最失望最绝望的时候，他说，与谁同坐，我在，我活着，我可以跟谁坐在一起，我愿意跟谁在一坐一起。那么每天上 Coin 节目，这些人他大家都不要跟他们坐在一起，他觉得这些人实在是太低俗了，所以他就问自己说与谁同坐？下面接的是说明月清风，我与谁同坐？明月清风，我，所以你可以知道这个其实是一个文学的典故。所以我有一次跟一个学建筑朋友坐在那边跟他讲这个典故，他吓了一跳，他说哇，建筑好像要学文学。我说本来是，你怎么可能没有文人文的背景，你敢去设计？因为它不是视觉，它其实整个人文的回忆，所以你可以看到卓正元这个人设计了这个宣，与谁同做宣，他明明白白是考试，就是你走进这个园林的人。你知道我今天其实我不希望再跟人在一起了，我要跟明月在一起，跟清风在一起，在明月清风的夜晚，坐在那个湖面上，他觉得生命得到了一个最大的解放，所以它叫做与谁同坐旋。所以这一天宝玉要跟贾政，他的爸爸一起进到园林当中去，他的爸爸要给他一个期末考，因为宝玉总是被他爸爸认为读书读的不好。可这一天在游园的过程里面，他的爸爸要他命令说这个地方应该提什么，比如说这个亭子上面应该提什么字，对联，应该是什么对联。

我常常觉得这种期中考、期末考实在太棒了，可是我想我们的考试大概其实少掉了，跟我觉得这个有一点像医学院的学生最后的临场经验。所以我觉得如果今天一个学中文系的学生，你就带到板桥林家花园重新来命名，我相信那是最好的一个期末考，因为在这里面其实就是说我所有学到的诗词，我所有学到的典故，我怎么样用在这个自然的环境当中。

所以 17 回是一个期末考，是宝玉的一个期末考，一个 14 岁的男孩子，这个爸爸老是怀疑他不用功，不读书，不好好的认真读书。所以这一天说好，你跟我一起来这个花园盖好了，所有该提字的地方你都来提，都让宝玉去提，你也可以看到这一天宝玉展现他那个才情，因为我们可以看到所有的题字题名跟题对联都有一定特定的含义，就像刚才提到说卓正元的与谁同坐，这是不得了的提名那个建筑少掉这四个字，很多味道就没有了，因为他把整个文化的典故完全放在一个狭小的空间，你不然的话你会说，唉，这个设计师好了不起，怎么会设计一个这么小的一个亭子，只会从设计去想。

可是当你读到与谁同座轩的时候，你知道他设计不是单独为了小，他是为了孤独，他是为了在政治里面失忆以后回来寻找自我的那个状态，其实里面有一种骄傲跟自负，就说这个世间我不要跟别人在一起，与谁同坐，他问自己说有谁可以跟我坐在一起，因为下面明月清风，我，他并没有磕出来，你在那个亭子里看不到这一句，可是你，他当然想说，你读过苏东坡的书，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与谁同坐？不是从哪里来的典故？好，所以我想这里面我们可以感觉到一个比较深远的文化，会把文化置放在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

所以朋友常常说，唉，你怎么走那么慢？因为对联让你停下来，因为忽然石头上出现的一句诗，它会让你停下来，因为所有的园林都是文学，全部是文学。这个不止在中国的园林，甚至如果大家去日本，你去奈良的昭提寺，这个唐朝鉴真和尚去盖的一个庙，它后面的园林的部分，好多石块上都是他们日本古典诗人的诗句，而那个诗句都跟环境有关。

no，环境是说在往事园里面，你走到一个地方，它会有一个宣，它就是听语，它只有两个字，就是听语。当然你不太懂说，为什么这个宣的名字叫听雨，然后你发现这个宣四周中的全部是芭蕉，他就在雨的季节，他一定坐在这里听雨，因为雨声跟芭蕉的关系，雨的声音跟芭蕉叶子的关系，如果这个地方种的是其他的植物，它不会叫听雨的，所以他告诉你说这个地方是听觉的部分，所以文学的部分其实是在点景，是点出所有的风景跟设计的主题去点出来。

那么所以我会觉得中国园林的建筑可以说是建筑师、美学家跟文学家共同完成的东西，所以今天这个建筑师完成了一个园林。可是如果宝玉不进去提这些东西的话，这个园林并没有完成，有点像一个光溜溜的螺体一样，就是它还没有纹饰进去，那么当然我也很觉得将来应该有真正从建筑史方面的人来谈文字在中国建筑里扮演的角色，我觉得这个是绝对应该要讨论的一个美学，因为西方的建筑里几乎没有文字，可是如果你在东方的建筑，其实在日本，大家如果去奈良跟京都之间有个叫万福寺，是明朝时候一个姓林的和尚去盖的，那里面全部是对联，是匾额。

那么这些一层这些东西，你会发现你看到匾额的时候，你有一个视觉的焦点，就是挂扁的地方一定是建筑的focus，焦点就是你走进一个园林的时候，你会看到你的视觉的端景，在建筑上叫做端景，它就是文字，因为文字是视觉上辨认的符号，所以比如说大中至正，他在那个建筑群当中他扮演什么角色？这样的意思是说我觉得那个字其实放的位置并不止练的是最好的位置，因为它在牌方上面这个大中至正跟建筑组群之间的那个镇压的关系，它不见得选了最好的文字的字体，因为我觉得最好的。

有时候在台南看到台南的武庙里面的大丈夫那三个字，我觉得是挂扁挂得最精彩的就是他把一个小空间忽然放大，他利用大丈夫那三个字忽然把一个祭祀关公的武庙把空间整个放大。所以这里面我们看到挂匾挂在什么样的高度，什么样的位置，它跟人的身体的比例，其实是建筑里面应该常常会提到的 scale 的问题，就是比例空间。还有我们可以看到对联，对联一定是上右边的上联跟左边的下联，所以你会读完上联以后，你跨过建筑的空间去读下联，这个时候你的身体通常是在中间，它其实是用读文字的方法使身体维持在中间的这个走法，所以它并不在地上画了一条线，所以你一定要走在这里，它是利用你读上联、读下联的方法，使你的身体保持一个中间的行走的这个关系位置。所以这些都是我觉得中国建筑里面东方建筑整个文字扮演得非常有趣的这些角色。

那么当然更复杂的就是刚才提到说像听雨，他在点醒你很多很多跟警官的关系，还有与谁同坐，这个时候它的意义是什么？它所有东西都跟环境这里有关，所以等一下大家可以看到这个考试并不只是考文学，并不是考宝玉写诗的能力，同时是说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景，你用什么文字才能够跟它匹配，这个文字如果用错了，它会被批评，这个时候我们可以看到它用字用词的这个讲究，我记得跟很多朋友提过，大概在江南看到，最让我记忆很深的是一个很长的长联，它是花神庙，就是花有每一年盛放的季节，那花也有凋谢的季节，所以他们有一个祭祀花神的庙，那么这个花神的庙里面上联就是，风风雨雨，寒寒暖暖，处处寻寻觅觅，全部是叠纸。风风雨雨，就是有风吹过，有雨在下，风风雨雨，寒寒暖暖，有时候冷，有时候暖，处处到处是空间的意义，处处寻寻觅觅，风风雨雨，寒寒暖暖，处处寻寻觅觅。

那下联是莺莺燕燕。就春天时候，黄莺会来，燕子会来，会叫莺莺燕燕，花花叶叶，花掉落，叶子也在飘落，花花叶青青是男子叫女子，最亲近的名字就是林决明给他太太写信叫意应轻轻如雾，轻轻是非常亲爱的一个叫声，就是轻轻暮暮昭昭，希望早上黄昏都跟他在一起。好，我再念一次。风风雨雨，寒寒暖暖，处处寻寻觅觅。下联是莺莺燕燕，花花叶叶青青，暮暮昭昭。我在那边站了好久就呆住了。就是你会忽然发现一个古典文学的深厚，竟然就在一个民间的庙宇当中。那我不知道这样的教育会不会是比所有的汉语文学国文的教育更好，就是其实是一个爸爸带着孩子在到处游玩的时候，就念给他听了，然后他懂得什么叫对仗，什么叫平衡，什么叫押韵，什么叫内涵的意义在里面就是那里面的文化。

我刚刚提到说文化绝不是一个在课本上的东西，也绝对不是考试可以考出来的东西。文化是在生活里的，所以你走到任何一个地方，你看到的文字它都是文化。所以我今天的担心是说，当我们一直在努力的去做教育上的东西，都是在考试、在学分这些东西，而没有努力在生活上去普及的时候，其实是假的。

所以造成的对立是说这个人不管他读到多高的学位，博士说是这样去拿，可是到最后他可以在一个国会里面这么粗俗，这么不知道文化是什么东西，那你真是觉得痛苦。所以我在这里会感觉到说像有一些文风厚的地方，比如西湖，是白居易住过的地方，是苏东坡住过的地方。你真的很惊讶，说那个划船的一个女子，一个开计程车的一个师傅，她跟你讲话的时候，她竟然这么优雅，她竟然可以这么优雅。

我刚刚去年底去杭州，去西湖的时候上了船，然后忽然风刮起来，下了雨，那这个划船的人说我们今天要在雨中游湖了，他马上一句就是苏东坡在雨里面看看湖的诗，可是我相信他诗字不多。可是这个东西其实是在人的生活里面已经变成一种口传技艺，也已经变成一种口传技艺，所以这些部分其实让我一直感觉到，以前我到美农，我到陆港，我可以听到一些民间的奥吉萨，或者这些老太太们，他们可以出口就真的成长。而这个出口成长其实跟庙宇文化有关，因为他听到的是这个东西在龙山寺，陆港的龙山寺晚上都有雅镇斋、巨阴社的南馆，他唱的就是古典文学，然后对联上面念出来的也都是古典文学，所以他的生活里面的文化根本就在毫不费力的当中全部出来。我跟很多朋友提过，上一次云门去美农演出的时候，那客家老太太最后招待大家吃饭，他说你们表演给我们看，我们也表演给你们看，他就起来唱客家的这些三个全部是诗句新秀，罗裙两面红，一面狮子一面龙，全部都还押韵的，我们在旁边赶快就在记这些东西，可是他们就觉得干嘛要记这个？我们从小就在唱的，那么这个我称它为文化，就是文化的话，这个字是说你根本不觉得，如果你觉得现在小孩子好辛苦，每天在外面读书，它绝不是画了，他叫闻鸭，我觉得那个正是填鸭一样的东西。

然后这一天他心中死掉，他心情不好，贾母说把他带到花园去玩一玩，那个花园还没有盖好，就让他去玩，就玩的一半时候忽然贾真跑来了，贾真是负责都造这个园林的，是他的堂哥，然后就跟他说，你还赶不赶快走，你老爸来了，这样我们知道宝玉最怕他爸爸，因为爸爸这个爸爸等一下你也可以看得到他从来对宝玉没有好话的，就很不能了解，就是说这个贾政在对所有的人都很谦虚，都非常的温和，只有对这个儿子凶的不得了，然后儿子做的一切事情他都看不上眼，他都是责骂的。

那当然有一个过去社会的父权，就是父亲对孩子责之深，所以他总是觉得因为我爱你，我有这个权利这种责备。所以宝玉看到爸爸就发抖就要跑的，就贾政说，你还不赶快跑，你爸老爸已经进来了，那个老爸就带了一些门下的轻客，就要准备要游园了，就宝玉那天就很倒霉，就是他就想说园林的路很多，他就找一条路，是爸爸一定不会走的，就没想到爸爸刚好就从那边过来，所以那个老爸就说，好，你跟着一起来，那么老爸叫他跟着一起来是说因为听说宝玉不太用功读书，可是光，特别是对联、诗词上有特别的这个才华，所以他也想试试看这个儿子是不是真的有所才情。那贾政当然自己觉得自己做官做到有一点木纳了，就是暗赌牢刑。我们讲暗赌牢就在作案上面批公文，批到最后，这种人是最没有性情的，最没有性情。所以中国的文人通常苏东坡、白居易他们下了班以后，他们会用诗词来补偿他们自己，那所以他们还活得像人。所以你可以看到所有行政繁忙的人，其实要有一个东西可以把他救出来。所以苏东坡一下班，他绝对不要谈公事，他就一定是唱诗唱词。

那白居也是如此，我觉得那个其实是教育里很好的一个东西，所以我们现在的官员文化大概也少掉这个东西，就是其实它他解放自己不一定是去酒家，它可以是诗词，即使酒家。我们说长这个琵琶行，其实是白居易碰到了一个风尘女子，这个弹琵琶的以前是在酒楼里的这种电子花车小姐，那可是你可以看到这个琵琶行，这个女孩子弹琵琶，然后跟白居易的对话，你也可以看到那个文化真是蛮吓人的，就是说它可以说相逢何必曾相视，同是天涯沦落人，那白居易当时是太守，等于省主席的位置，他可以跟一个电子花车小姐说，相逢何必曾相识，同是天涯沦落人，你可以看到连休闲文化里玩都可以玩到这样的一个品格出来，这样的一种人的品格，所以我会觉得等一下我很希望大家可以看到园林整个在讲休闲文化，可是休闲文化最容易考证出一个社会，它的文化在往堕落走还是往上升走。

因为休闲很容易变成我们说饱暖思淫欲，可是休闲也可以变成一个高雅的追求，其实全部在休闲里看，反而是在日常生活看不出来，因为日常生活大家都一样。可是这个周休的两天，到底生命要做什么？是去放纵感官，去追逐一些生命里面最沉沦的东西，还是说可以把这个生命提高到去追求可以往上走的上进的东西，我相信是一个最好的考验。所以贾政这一天是他的走秀日，他带着宝玉去游园了，那么这个时候你可以看到他们蹄咏山水，行走于园林之间，他们有一个不同的一个文化的一个格局。好，这天反正宝玉被被逮到了，所以他就要跟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