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听】41 还原诗经01：周南·关雎

还原诗经01周南·关雎

一、知识点

1.诗经中的“风雅颂”：

《诗经》中分为风、雅、颂，其中：风——各地民歌、雅——宫廷乐曲、颂——祭祀音乐。

2.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出处：

出自《国风·周南·关雎》，是《诗经》的第一篇。原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3.   “参差荇菜”是什么：

参差荇菜是汉语词语，意思是指长短不齐的样子，出自《诗经。周南.关雎》和《汉书。扬雄传下》。别名水荷叶，龙胆科莕菜属，多年生水生草本。茎圆柱形，多分枝，密生褐色斑点，节下生根。性强健，耐寒又耐热，喜静水，适应性很强。

二、金句/精华笔记

1、很可惜我们听不到几千年前的歌声了，几千年前男生或者女生美丽的在田野当中唱起这个歌的时候，他们心里有多少追求的爱意，有多少喜悦？

2、我们希望越古老的东西越能够流传久远，它其实是具备活泼的生命力的。

3、文字其实是比较冰冷的，因为歌声里面才会有温度，才会有旋律跟情感，才会有节奏的跌宕。

三、全文逐字稿

美的沉思，我是蒋勋。我想谈到诗经，很多大部分的朋友可能立刻会想到一个中国的古典文学，尤其是诗底下加了一个经，可能更严肃，许多人大概也就会有点怕起来了。那我想要跟大家提到的是说，这一部书其实是流行在几千年前民间的许多歌谣，当然它分三个部分，我们叫做风雅颂。那风的部分是诗经里面最受大家重视的部分，也就是民间的歌谣。雅的部分有可能是当时的士大夫阶级，比较属于上层的阶级，他们的一些书写，所以它跟历史比较有关，它也可能跟文化的上层精英的分子有关。那宋的部分有点像是国家的典礼的音乐颂，我们现在还用了颂歌的颂，所以我想基本上我自己跟很多朋友一样，我们比较重视风的部分。

我常常觉得风这个字好像很古老，可是它也会让我想到我们今天白话语言里面讲到的风行，说，哇，现在这个流行歌好风行。那这句话的意思说，风会不会是在民间普遍在人们口中里流传的一种歌声？特别是我们知道诗经早期根本不是文字的记录，因为唱这些歌谣的人是民间的男男女女，可能在采桑，可能在插秧，他们就是田地里的农民，他们甚至也许不识字，所以因此他们其实是善于用语言的歌声去做表达的。

那么是后来慢慢这些歌流传久了，被知识分子采集民歌，我们现在还有一个字叫采风，比如说我很喜欢杯男足的古调音乐，我就到台东到南王村带一个录音机去录很多当地的老人家们唱的悲男足的老的歌谣，这个叫采风，就是我把民间曾经流行过的部落里的音乐收集起来，叫采风。所以大家可能可以把诗经的风、雅颂的风跟我们今天讲的采风联系在一起，所以他就是歌谣，甚至我会觉得他就是今天我们讲的流行歌，在人们口中流行的流行歌。

那么后来知识分子经过了采风以后，当时没有录音机，所以他必须用文字把歌词记录下来，所以因此我们今天阅读的诗经是我们用眼睛视觉去看的文字记录的诗经。可是我们不要忘了他跟最早流传在口中唱出来的歌是两回事，所以我觉得诗经，当然我们今天最遗憾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以前人怎么唱他，因为他只有歌词，其实没有旋律了，没有旋律，可是光是这些歌词被保留下来，也让一代一代的知识分子觉得这些文学好美，它里面的含义内容这么精彩，所以我们也知道孔子就非常喜欢这些歌词，所以据说孔子曾经在很多的流行歌谣当中，最后选择了 305 篇，就是我们现在读到的诗经的内容，那因为孔子喜欢对于整个知识分子的影响诗这一部总集，注意他最早并没有加精这个字，经是后代才加上去的，他就是诗，加了经这个字有点让人家害怕了，因为就是古典，然后是正统文化了，那么甚至以后变成什么五经博士，变成知识分子科举要考试的内容，我觉得他一步一步越来越被扭曲，所以我很希望能够还原诗经最早作为诗歌的一种记忆。

像他的第一篇：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概我们从小就听到人家在朗读这样的句子，好简单，它就是鸟在叫，然后他要形容那个鸟怎么叫，唱歌的时候说不定不是写下来的关这两个字，而是一种发音，我相信那个歌一定更好听。咣咣，他就在学那个鸟的叫声。

鸟为什么会叫？因为要求偶，所以这个男孩子听到了，这个女孩子听到了，说，你看鸟要求偶都在叫，那你长得那么美，窈窕淑女，你长那么那么美，那君子好逑，每一个男孩子都要追求你，我觉得就是这么简单的意思，完全是今天的情歌。那后来的文人很麻烦，就说这里面是什么？古代的皇后后妃之德，讲皇后要如何贞洁，我觉得我们真的可以把这些忘掉，还原它就是一个美丽的情歌。

在大自然当中，人类男耕女织，开始有了农业，男人在田里面劳动，女子在织布或者采商业未残，在劳动当中，他们彼此越爱。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子很自然会爱上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觉得她很美。然后在大自然里，他又不好意思太露白，太直接的表达说我爱你，如果变成只是我爱你，大概就没有诗了。

所以他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因为他听到鸟在叫，因为雄鸟在跟雌鸟求偶的时候，会发出非常美丽的鸟的叫声，鸟有求偶的叫声，人有追求的歌声，它是一样的。所以这首诗一开始关雎鸠说，你看那个鸟，雎鸠这样的鸟，他们的叫声这么美丽，好像是一个男孩子在引导一个女孩说，你听那个鸟叫，他不先说我爱你，他说你听那个鸟叫的好好听。然后他们就是在河的沙洲上彼此在追逐，月爱在求偶，他带着这个女孩子看到这样的画面以后，才讲他真正心里要讲的话，说窈窕淑女，你长得那么美，那我们到今天还在讲这四个字，我们不要忘记窈窕淑女。

大概有两三千年的历史，这样的四个字在今天的一般大众的口中也不难懂，就是长得好漂亮的一个女孩子，我记得以前我们中学时候看到奥黛丽赫本演的电影 My Fair Lady，就翻译成窈窕淑女，所以她好像是很古老的文学，它又是我们今天非常大众化的语言，这是我想在 2017 年我们介绍诗经的原因，就是古老绝对不可腐败，不可保守，我们希望越古老的东西越能够流传久远，它其实是具备活泼的生命力的，必须在生活里面一再让我们感觉到它是多么现代化的一首歌谣。所以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它就是一个歌的开头。

那我们接着就看到这个男的跟这个女的是在田野当中的，在河边的他们看到了河边沙洲上的水鸟们彼此关关的鸣叫的声音，听到这些叫声觉得很美丽，也感觉到自己也在青春期，彼此喜欢对方。然后接下来在第二段当中说，参差荇菜是长在水里的一种植物，那曾吃我们就会感觉到，因为在水里面这些像水草一类的植物，它好像在漂流，在水里面有长有短，有高有低，浮浮沉沉。我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那是一个很美的画面。其实我们同年在台北还有过类似的农田的记忆，那农田旁边的水渠常常会长很多的青菜，然后你也看到邻家的这些，当时我很小，那些姐姐们就去摘那些青菜，后来我长大，我就觉得我吃参差荇菜菜，我就会想到那个画面，就是美丽的青春骑的少女带了一个竹篓竹篮，然后去摘那个水边的青菜，参差荇菜左右留枝，在左边也是，右边也是，我觉得大家可以感觉到好像是一个丰富的季节里面大自然的美丽，就所有的植物长得这么茂盛，参差荇菜左右留枝，可是所有大自然里面不管是鸟的求偶，不管是植物的繁殖，都会让这个歌声最后回到他的重点，所以他下面还是重复这一句，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说你长得这么美，这么美的一个女孩子。寤是醒过来，我醒过来的时候想到你，寐是睡觉，我睡觉的时候也在想你，寤寐求之。好，我想谈过恋爱的朋友都知道，真的是醒了也想，睡觉的时候做梦也想寤寐求之。那我还是要让大家知道说，这样的情歌我们今天会在多少我们当代的歌声当中听到同样的内容跟意思，所以它并没有离我们那么遥远，求之不得。当然你追求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的，那这个女孩子也可能爱理不理你的，所以白天也想，晚上也想，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说醒来睡觉都在那边想念。福这个字是想念的意思。参差荇菜，左右采之，你看到这个女孩在采那个荇菜，水里面的菜，那个手那么美，采这个字是一个手在摘这个菜。窈窕淑女，琴瑟有之，他想追她了，她想唱起歌来，想弹起乐器来，弹起琴，弹起色来，跟她靠近来做朋友，琴瑟友之。

很可惜我们听不到几千年前的歌声了，几千年前男生或者女生美丽的在田野当中唱起这个歌的时候，他们心里有多少追求的爱意，有多少喜悦？青春期的彼此悦爱的喜悦，因为失去了歌声，它变成了文字。文字其实是比较冰冷的，因为歌声里面才会有温度，才会有旋律跟情感，才会有节奏的跌宕。所以这是我每一次读诗经时候觉得最遗憾的部分。也常常觉得今天的歌手其实可以试试看，用我们现代的声音，现代的乐器重新去谱曲，让诗经也许可以再一次变成我们生活里流传的歌声。

我们提到这样的一首情歌，就是从鸟的鸣叫开始。大自然当中这些男男女女这么清楚，鸟会叫出这么美丽的声音，人也会去试图模仿鸟的叫声，而鸟的叫声是为了求偶，雄鸟雌鸟彼此和鸣，那个声音是最好听的，因此他们听到了河边沙洲上的鸟的彼此求偶的关关的声音，最后引导到自己对于一个女子的喜爱。所以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而这个窈窕淑女她是在河边摘菜的，所以重复了好几次。

这个窈窕淑女在餐差荇菜当中，或者左右采之，左边右边去采这个菜，或者左右帽枝草字头一个毛毛法的毛，这个字也是摘的，意思就是用手去摘这个菜。那这个画面是我童年时候还常常看到的，就是因为在大自然当中，那个野菜是长得非常繁茂的，你每天都可以去摘它。像甚至我到法国的时候，法国的最清澈的泉水里会长一种菜，中文叫西洋菜，其实法文叫柯颂，那这种咳嗽它就在水边，长得很多很茂密。所以你也看到法国的少女们也会带了一个木桶或者是盆子，他们去摘这个菜。

我也会想到诗经左右采之或者左右冒枝，那这个窈窕淑女被这个男子所喜爱，所以这个男子说我们能不能有一天琴瑟有之，谈起琴弹起色这种乐器，其实我们已经感觉到好像接近婚嫁了，因为婚嫁当中会有乐声，那到最后一句，窈窕淑女，中鼓乐之，敲起钟，打起鼓来，你真的觉得是一个婚礼的场面。

所以诗经在第一篇其实是一个美满的情歌，因为情歌有的很哀伤，最后可能是分离。可是这个从关雎鸠开始的情歌，到最后是青涩有之，变成了朋友了，好像变成了男女朋友，开始有定亲的仪式，所以才有乐器的陪伴，琴瑟有之，那么最后可能是在婚礼当中迎娶这个女孩子，所以变成中古乐之或者钟古乐之。

快乐的乐这个字本来就跟音乐的乐是同一个字，所以两个人很快乐，那乐器也都演奏起来，敲钟打鼓，乐喧天，是一个非常美的一个圆满的婚礼结局的感觉，所以我想这是诗经最美的部分。诗经跟希腊的史诗非常不一样，希腊的史诗和马伊利亚德里面是Achilles，里面是 Akmanum 里面是 Hector 里面是Helen，都是英雄美女。诗经有一个特色，他没有英雄，没有美女，它里面的主角就是在田野当中工作劳动的男男女女，他是平民百姓，所以我觉得这个大概决定了东方民族跟西方民族非常不同的诗的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