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情感共鸣的婚姻是可悲的

没有情感共鸣的婚姻是可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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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上节内容我们通过鲁迅对人性弱点的思考,了解到思辨的重要性。

今天我们要继续来看一看,在旧式包办婚姻的命运面前,鲁迅进行了怎样的思考与选择。

1945年12月,北平的《世界日报》报道了砖塔胡同的小四合院里,一位老妇人的晚餐:

“有多半个小米面的窝头摆在那里,一碗白菜汤,汤里有小手指粗的白面做的短面条,另外是一碟虾油小黄瓜, 碟子边还放着两个同是虾油腌的尖辣椒,一碟腌白菜,一碟霉豆腐。没有肉没有油,没有一个老年人足够的营养。”

这位老妇人,就是鲁迅的原配夫人朱安。在鲁迅去世近十年的时间里,尽管周围有亲友资助,自己也最大限度地节省开支,朱安的生活还是十分困顿。走投无路之下,她想要变卖鲁迅的旧藏书。

当上海文化界的人赶来阻拦她时,朱安情绪激动地喊出了那句克制已久的心声:“你们总说鲁迅的遗物要保存,要保存,我也是鲁迅的遗物,你也得保存保存我呀!”

一向沉默的朱安,突然发出了这样的呐喊,实在耐人寻味。这不免让人想起,鲁迅曾对朋友讲起朱安时说的话:“这是母亲给我的一件礼物,我只能好好地供养它,爱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朱安的一生,从未得到过鲁迅真正的爱情。在即将走到人生终点的时候,她依然还是把自己当做一件依附于鲁迅的物品。朱安的人生如同一出悲剧,那么悲剧的制造者究竟是谁呢?

我们还得从1906年的夏天说起。

当时远在日本留学的鲁迅,接到了母亲寄来的信。信上说家里已经给他定了亲,要娶的是山阴县朱家台门的女儿朱安,年纪比鲁迅大三岁。在当时的中国,自由恋爱和自主结婚是少有的,基本都是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鲁迅的好友孙伏园,后来说起这件事情:“家中屡次要他回国去结婚,他不愿放弃学业不肯回去。后来家中打电报来了,说母病危,先生回国了,到家一瞧,房已修理好,家具全新,一切结婚的布置都已停当,只等他回来作新郎了。鲁迅先生一生对事奋斗勇猛,待人则非常厚道。他始终不忍对自己最亲切的人予以残酷的待遇,所以他屈服了。”

面对这段不自由的婚姻,鲁迅无处可逃,只能默默接受命运的安排。眼前这个二十八岁的新娘,身材矮小,颧骨突出,缠着一双小脚,走起路来颤颤巍巍,完全就是典型的旧社会妇女的形象。鲁迅曾向家人表示,要娶朱安姑娘也可以,但希望她能答应两个要求:“一要放足,二要进学堂。”然而,对于旧时代的朱安来说,脚是放不大了,进学堂也不愿意,这些条件都很难达成,婚事还是照旧。鲁迅和朱安都是旧式包办婚姻的受害者,这样的婚姻是很难产生真正的爱情和共鸣的。

这场当时天经地义的包办婚姻,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日后的悲剧。

婚礼当天,鲁迅像木偶一样走完了所有繁琐的程序,第二天就到书房去睡了。几天后,他和周作人一起回到日本继续未完成的学业。而远在绍兴的朱安,照顾长辈,操持家务,依然遵守妇德,恪守妇道,努力履行着作为周家儿媳的职责。

三年后,鲁迅终于结束了他的留学生涯,回到故乡。朱安原以为,只要无微不至地照顾好鲁迅的日常起居,就可以逐渐完善夫妻关系,但事实证明,她的努力都白费。鲁迅与她,依然形同陌路。许多年后,鲁迅的母亲总结他们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状态,是“既不吵嘴,也不打架,平时不多说话,但没有感情,两人各归各,不像夫妻。”鲁老太太觉得奇怪,就去问鲁迅,朱安有什么不好?

鲁迅只摇了摇头说,和朱安谈不来,和她谈话没味道,有时还自作聪明。鲁迅所期盼的,是“谈话的对手”,是势均力敌的思想交锋。而朱安一没文化,二没见过世面,在丈夫面前又总是一副唯唯诺诺的姿态,怎么可能产生真正的心灵共鸣,又如何获得鲁迅的怜爱呢?于是,鲁迅从此也就不再愿意与朱安讲话,朱安也就成了鲁迅身边的一个“多余人”。

他们在旧式包办婚姻的束缚和折磨中,忍受着精神上的酷刑。在亲友们的回忆中,鲁迅与朱安的相处,完全是没有任何情感流淌的,整个屋子冷得像个冰窖,令人不寒而栗。

不幸福的婚姻,把鲁迅逼到了生活的角落,逃进了文学创作中去。陈丹青曾经指出这段婚姻对鲁迅文学创作的影响。他说:“一个伟人的诞生,往往出于迫不得已。鲁迅文风的阴冷、偏激、滞涩,也与朱安这个背景有关。从这个意义上说,朱安成就了鲁迅。”

鲁迅在婚后,创作了一系列反映婚姻悲剧与妇女苦痛的作品。在鲁迅笔下,从小说到散文、杂文,很少会写到真挚的恋爱,或温暖的家庭。“五四运动”之后,许多文人都与旧时代婚姻的原配离了婚,挣脱了束缚,但鲁迅没有这样做。他是矛盾的,一方面太熟悉旧时代的女性那些根深蒂固的缺点,他绝不愿迁就。另一方面,他心中又长怀悲悯之情,鲁迅能够理解女方在现实社会中的处境,在当时的社会,如果丈夫提出离婚即是“休妻”,对女性来说是极为折损名誉的,他不愿意伤害朱安,伤害家族。

鲁迅在《随感录·四十》中,阐释过自己对这段不幸婚姻的看法:“但在女性一方面,本来也没有罪,现在是做了旧习惯的牺牲。我们既然自觉着人类的道德,良心上不肯犯他们少的老的的罪,又不能责备异性,也只好陪着做一世牺牲,完结了四千年的旧账。做一世牺牲,是万分可怕的事;但血液究竟干净,声音究竟醒而且真。”鲁迅下定了决心,要“陪着做一世牺牲”。而这种完全牺牲个人意志的婚姻,与单身生活别无二致。

朱安自嫁到周家,就伺候鲁迅母亲长达三十七年,在无爱的婚姻中度过了苦涩的一生。鲁迅离开后,朱安罕见地对邻居俞芳表露过自己的心迹。她打了个比方:“过去大先生和我不好,我想好好地服侍他,一切顺着他,将来总会好的。我好比是一只蜗牛,从墙底一点一点往上爬,爬得虽慢,总有一天会爬到墙顶的。可是现在我没有办法了,我没有力气爬了。我待他再好,也是无用。”

1947年,朱安在贫病交加中去世。她死后也未能如愿埋在鲁迅身边,而是被安葬在婆婆鲁瑞的墓旁,墓碑上没有留下一个字。当时南京《新民报》的记者这样感慨她的一生:“朱夫人寂寞的活着,又寂寞的死去,寂寞的世界里,少了这样一个寂寞的人。

鲁迅与朱安的婚姻悲剧,正是旧时代千千万万个不幸家庭的缩影。在《我之节烈观》一文中,鲁迅探讨过他对家庭和婚姻等问题的看法。他反对礼教,要求解放妇女和实现男女的真正平等。他说:“要除去于人生毫无意义的苦痛。要除去制造并赏玩别人苦痛的昏迷和强暴……要人类都受正当的幸福”。

鲁迅的婚恋观是具有超前性和时代性的。“受正当的幸福”,这又何尝不是我们今天所追求的生活目标?阻碍我们追求幸福爱情的,在过去,是旧制度、旧礼教,在今天,可能是金钱、地位、家人的要求,或别人的眼光。而鲁迅和朱安的故事告诉我们,没有情感交流和心灵共鸣的爱情是一场悲剧。

鲁迅同时也为我们提供了一个选择的标准,那就是——我们是否能实现和达到这种“正当的幸福”。至于那些“人生毫无意义的苦痛”,则需要我们充实自我,塑造独立的人格,消除那些绑架我们自由选择的因素,才能找到真正通往幸福的道路。

好了,以上就是本期音频的全部内容。下一期我们将为你讲述鲁迅与许广平追求自由爱情的故事。下期节目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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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有声书坛

    傲慢

  • 新生费可

    那个年代女人最可怜,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