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跖】第192集-有钱人其实有六大麻烦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傅佩荣。

这一集的主题是：有钱人其实有六大麻烦。

我们进展到《庄子‧盗跖》篇的第九章、第十章，也就是全篇到此结束。〈盗跖〉篇确实念起来让人心惊胆战，很多地方会让你陷入思考上的迷惑、冲突、矛盾。最后结束的时候，庄子就特别用两个人的对话来说明什么？说明有钱人其实也很辛苦的。

这两个人都是虚拟的：一个是无足，没有脚的；一个是知和，知道和顺的。无足跟知和两个人对话，比较能代表庄子的是知和。到底怎么回事呢？内容相当长，所以我们把它的内容仔细了解，就大概知道它的意思了。

庄子这样写的。

“无足请教知和说：“人们没有不喜欢名声及趋向利益的。一个人有了财富，别人就会依附他，依附他就会抬举他，抬举他就会推崇他。受人抬举推崇，是获得长寿、平安、快乐的途径，现在你竟然没有这种想法，是认知不足呢，还是知道而能力办不到，还是为了追求正途无暇他顾呢？”

知和说：“现在有一个这样的人，看到与自己活在同一个时代、住在同一个乡里的，就认为他是不合世俗的人；其实这样的人心中并无主见与正途，所以在观察古今的时代、是非的分辨方面，只能与世俗同化。放开最重要的，抛弃最尊贵的，去追求他所想要的；这样来谈论长寿、平安、快乐的途径，不是相距太遥远了吗！

悲伤的痛苦、愉悦的安适，不由形体显现出来；惊慌的恐惧、欢欣的喜悦，不由内心显现出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做，所以即使贵为天子，富有天下，也不能免于祸患。”

无足说：“拥有财富的人，是无往不利的，可以享尽人间美好，取得一切威势；至人无法达到，贤人不能企及。他可以靠别人的勇力来表现威强，用别人的智谋来明察是非，借别人的德行来显示贤良，即使没有国土也像国君一样威严。

并且，人们对于声色、美味、权势，内心不用学习就觉得喜欢，身体不用模仿就觉得安适。爱好、厌恶、避开、趋就，本来不必教导就会，这些是人的本性。天下人虽然批评我，但是谁能去掉这些呢？””

无足确实代表一般人的看法，他提到人的本性，代表人的本性确实有它的麻烦。在庄子立场看来，麻烦就在于：人生下来，从“道”所获得的“德”就是本性，基本上就是认知能力。我们一再强调这个核心的观念，这个认知能力发挥出来就是区分。什么是声色、美味、权势？什么是长寿、平安、快乐？这种区分之后，就要设法去追求表现你的欲望，所以就会有各种复杂的情况。

事实上在这一章里面，两个人的讨论，无足一直强调有财富就无往不利。他里面有一句话倒是可以找到例证的，也就是“用别人的智谋来明察是非”这一句。

我以前在学西方哲学的时候，谈到罗马时代，罗马时代有一些富翁，他喜欢聘别人当老师，只要你有某一方面专长，我就请你来。有一个富人就聘了十个老师，来访的宾客有各自的专长。譬如说来了一个哲学家，他从他所聘的专家出去跟他对谈；来了一位科学家，他就从他所聘的专家去跟他对谈。他自己坐在旁边。为什么？因为：我聘你们到我家里面当老师，你的知识就是我的知识！客人不管再厉害，我家里面都有人出来跟你对谈。

你看！有钱人用这种方式显示自己很有学问，你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这是知和所说的，确实有这样的情况。

在这一章里面，我们所学到的东西实在不多。因为那里面讲了很多话也不见得非常的明确。但是，知和毕竟是层次更高，在下一章就看得更明显。我们这一集所说的：有钱人的麻烦，也就是在第十章所说的。

庄子继续这样写着。

“知和说：“智者的作为，本来就是为了百姓才行动的，不会违背他们的原则，因此满足而不争夺，没有目的就无所求。不满足就会追求，四处争夺而不自认为贪婪；有多余就会推辞，放弃天下而不自认为清廉。清廉及贪婪的实质，不是由于外物的影响，而须反观内在的衡量方式。

有天子的权势，却不以尊贵来轻视别人；有天下的财富，却不以钱财来戏弄别人。衡量这种情况的祸患，考虑这种情况的反面，认为会伤害本性，所以推辞而不接受，并不是为了要博取名声。

尧、舜做了帝王要让位，不是对天下仁爱，而是不想因为荣耀而伤害生命；善卷、许由得到尧、舜的让位而不接受，不是假意要辞让，而是不想因为政事而伤害自己。这些都是趋利避害的作为，而天下人称赞他们贤明；固然可以说是贤明，但他们并不是为了追求名誉啊。”

无足说：“如果一定要保持名声，就劳苦形体，弃绝美食，俭约度日以维持生命，那也就无异于久病常贫而不死的人了。”知和说：“平均就是福，多余就有害，万物莫不如此，而钱财更是这样。

现在的有钱人，耳听钟鼓管箫的声音，口尝牛羊美酒的滋味，畅快他的心意，遗忘他的正业，可以说是迷乱了。沉溺于盛气中，好像负重走上山坡，可以说是劳苦了。贪财而弄到生病，贪权而筋疲力竭，静居则沉溺其中，体壮则盛气凌人，可以说是疾病了。

为了求富争利，财货堆积得像墙一样高，也不知收敛，还要贪得无厌，可以说是耻辱了。钱财聚积而不用，专意营求而不舍，满心烦恼，还在贪求不止，可以说是忧虑了。在家就担心小偷打劫，出外就害怕强盗伤害，在家严密防守，出外不敢独行，可以说是恐惧了。

这六种情况，是天下最大的灾害，大家都遗忘而不知详察，等到祸患来临时，想要挖空心思、用尽钱财，只求过一天平安的日子也不可得。所以，从名声上说看不到，从利益上说得不着。还要委屈身心去争取这些情况，岂不是迷惑吗？””

这里提到六种情况，我们再复习一下有钱人的六大祸患：第一个是迷乱，就是你虽然有吃有喝，要什么有什么，但是你忘记了人生的正途。第二是劳苦，就是你财大气粗，好像负重走上山坡，对于这一点倒是很生动的。像英国的莎士比亚也说：“有钱人就像一头驴子，背着沉重的财富走上他人生之路，很辛苦的。”这不是劳苦吗？

至于说贪财而生病，筋疲力竭，弄到最后像生病一样，这是疾病。

第四是耻辱，明明是财货堆积得很多了，还要贪得无厌，好像穷人一样，可以说是耻辱了。然后，你钱财聚积而不用，拼命去赚钱也不舍得花，满心烦恼，还在贪求，那不是是忧虑吗？

最后是恐惧，在家怕小偷，出外怕强盗，这一般人、平凡人，哪有这些烦恼呢？等到生命快结束的时候，想要舍弃这种钱财，过一天平安的日子也不可得。

这六大灾难“迷乱，劳苦，疾病，耻辱，忧虑，恐惧”，确实是人生很大的祸患。有钱人听到这一集，会放弃财富吗？我想这也很难的事情！只不过你要有钱而不要自居为“有钱”就好了，还是尽量过一个平淡、平常的生活。把重心转移到庄子所谓的：修养你的“德”上面，把认知从区分提升到避难。这边所说的都偏向“避难”这个层次。

这一集我们学到的，就是〈盗跖〉篇最后结束的这两章，用无足跟知和两个人的谈论，来说明一个人要怎么样过一个平静的生活。而知和这两个字也就是让你知道：什么是和谐的道理。

下一集就要进入到《庄子‧说剑》篇第三十。

主题是：庄子居然变成了剑客。

我们这一集，就谈到这里。

我是傅佩荣，谢谢你的收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