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子思想04】为什么墨子的思想最终没有得到实行？

喜马拉雅的朋友，大家好，我是林欣浩。今天咱们，继续精讲冯友兰先生的《中国哲学史》。咱们这一讲继续来讲墨子。咱们前面讲了，墨子，站在劳动人民的角度思考问题。他发现啊，儒家的礼乐制度，太奢侈，太浪费钱。这些华丽的东西都应该取消掉。可是，当时的社会秩序已经混乱，各个诸侯国之间互相打仗。光取消奢侈的东西，并不能阻止战争啊。怎么能阻止战争，恢复天下的和平呢？墨子有主张，就是“兼爱”。“兼”就是“兼顾”的“兼”，说白了，就是每个人都要爱别人。具体而言，就是要把别人的东西，看成自己的东西去对待。比如别人的家，也当成自己的家去爱惜，别人的身体，也当成自己的身体来爱护。

墨子说了，为什么天下大乱，互相打仗啊，因为人和人之间啊，互相没有爱。如果诸侯爱别的诸侯，他能去进攻别的国家吗？如果强盗爱别的人家，他能去抢劫吗？哎，这话咱们听了啊，这不是说便宜话儿么？是啊，互相爱就不打仗了，问题是，谁会这么爱啊？

墨子也觉得，一般人接受不了这个观点，于是他就解释了。他说，一个孝子，你肯定希望别人对你的父母很好。那你怎么做到这一点呢？你说你欺负别人家父母？残害人家，然后别人家就会用爱来回报你的父母？肯定不对啊。肯定是你要先去爱护别人的父母，别人才会对你的父母好啊。所以怎么能说“兼爱”做不到呢？“兼爱”是很正常的事啊。

再比如，有的君主，不去爱护百姓，不给百姓吃的，也不给百姓衣服穿。另一个君主呢，爱百姓就像爱自己的身体一样，照顾百姓。墨子说了，那假如发生了瘟疫，百姓在生死边缘的时候，他们会追随哪位君主呢？所以他认为，再愚蠢的人，也会追随选择“兼爱”的君主。所以墨子认为，选择兼爱啊，是人们主动的选择，不是被逼的。因为选择兼爱，会对自己有好处。而且啊，全天下的百姓啊，都是“上行下效”，君主怎么做，老百姓就争先恐后地模仿。所以只要君主觉得兼爱是好的，君主以身作则，实行兼爱，那么这个国家肯定人人都追求兼爱，这个国家就变好了。

这个，就是墨子治理天下的逻辑。墨子打算就用这套逻辑，去说服诸侯国的国君。问题是，该怎么说服呢？这里啊，冯友兰先生引用了一个西方哲学家，边沁的观点。边沁啊，是一个“功利主义者”，他认为啊，这个世界上每一个政策能够带来的好处，是可以计算的，能算出一个数儿。所以统治者怎么选择政策呢？只要把不同的政策的好处都算出来，然后选一个得分高的就可以。冯友兰先生认为，墨子说服诸侯国君主的思路，和边沁差不多。

比如，墨子想要恢复天下的和平，反对诸侯国之间的战争。他要劝君主们不要打仗，他是怎么劝的呢？如果是孔子、孟子来了，直接就说，您发动战争是不对的。可是墨子会说：您想想啊，您打仗不划算啊。您要是春天打仗，会耽误百姓耕种，您要是秋天打仗呢，就会耽误百姓收获。您打仗如果持续时间超过一个季节，那跟着您打仗的这些百姓，就会耽误一个季节的农活儿，结果一年的收成没了，百姓冻饿而死不计其数。您再想想您打一次仗，损坏那么多的武器，那么多的车马，这些财物没了也就没了，多浪费啊。更不用说士兵的损失，更不计其数了。您损失无数的士兵，才打下一座小的城市，可是您本来就有那么多地盘了，都治理不过来，空闲的土地那么多，也没开垦完，干嘛还需要新的土地啊？花费那么多损失，得到一小块地盘，不值得啊。

哎您看，这墨子啊，用的就是边沁的功利主义的思路，跟统治者啊，算账。我不跟您说这事儿正义不正义，我就跟您说这事儿划算不划算。你不划算你为什么还打仗啊？

从劝说的效果上来看，墨子这个思路啊，就应该比孔子、孟子的思路更有用。这样才可能劝德动统治者。可问题是，墨子的论据错了。如果是按照春秋之前的历史经验啊，墨子说的可能还真是对的。因为在春秋之前，中国确实缺少大规模的兼并战争，周王朝打下的地盘，周天子自己也控制不了，只能分封给别人。墨子是对的。可是从春秋时代开始，生产力发展了，统治技术也提高了，墨子的论据就错了。从春秋开始，诸侯国之间的兼并战争越来越多，有些战争对于统治者来说，是划算的。打下的地盘吧，治理得了，也确实能强大国力。事实是，有能力打兼并战争的诸侯国，越打实力越强。等于说墨子的思路是对的，但是事实的结论正好相反，那些国君们一计算好处吧，有的人发现，不对啊，打仗有好处啊。所以墨家的思想越到战国后期，就越不受君主们的欢迎，逐渐被淘汰掉了。

其实啊，墨子也觉得自己的说服力不足。所以墨子把神仙抬了出来。咱们讲孔子的时候说过，孔子一个进步的地方，就是孔子不喜欢讲神仙，孔子是“敬鬼神而远之”。在孔子之前，很多人用鬼神来解释道德规则，说不遵守规则的人，神仙会让你倒霉。但是孔子就不这么干，而是用每个人内心的道德冲动解释规则，这点就是孔子的进步。因此孔子才有资格成为一个思想家。

可是墨子不同了。墨子管理的是底层的劳动人民。咱们知道啊，古代的劳动人民，缺少读书的机会，思考问题相对来说，可能会比读书人简单一点。如果想要把底层人民团结起来，让他们过艰苦的生活，遵守严格的规范，那最好的方式就是利用鬼神的力量。就像三国时候的黄巾军、后来的白莲教、太平天国，都是用的这套方法。墨子要在乱世中让他的组织生存下去，也免不了要使用这套东西。所以很有意思啊，墨子反对厚葬、反对祭祀，但是墨子很愿意强调鬼神的力量。他为了劝说君主相信他的理论，他就搬出神仙来。他说，为什么君主要像爱护自己的身体一样爱护百姓？因为神仙会保佑这样的君主。为什么古代的圣王禹、汤、周文王、周武王，他们开创了那么伟大的事业？因为神仙保佑他们。为什么夏桀、商纣、周幽王、周厉王最后结果这么惨？因为他们残害百姓，神仙不保佑他们。

哎，墨子啊，把神仙的这套东西抬出来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所以冯友兰先生就很不客气地批评墨子，说“其论证之理论，可谓浅陋”，实在没啥意思。

实际上，墨子在传播自己思想的时候，也遇到了很多阻力。你跟君主说，打仗没好处，人家不相信啊。哎，墨子光靠嘴还不行，还得用实际行动。墨子是工匠中的顶尖高手，他就利用自己的技术，向其他诸侯国推销自己的战争机械。但是他的这些机械啊，不能用来进攻别的国家，只能用来防卫。相当于在今天卖导弹，我只卖拦截导弹，我不卖进攻用的导弹。墨子就用这种方式来阻止战争。有一次啊，楚国要攻打宋国，楚国强，宋国弱，而且楚国还请了一个工匠中的高手，公输班，也就是咱们熟悉的鲁班。请这个鲁班，给楚国建造云梯。结果墨子赶紧来到了楚国的首都，想要阻拦楚国攻打宋国。于是他来到楚王的面前，劝说楚王，别打宋国。用的还是功利主义那一套，说：“您楚国地方这么好，物产这么多，宋国这么差，什么都没有，您打他没有必要啊。”楚王说：“先生啊，您说的真好。但是我还是要打。”对吧，统治者贪婪么，你用嘴拦是拦不住的。墨子一看，指一指那个鲁班：“要不这样吧，那个鲁班，你过来过来，咱们在桌子上演示一下，你打算怎么进攻。”鲁班就演示，他是能工巧匠啊，就演示，怎么怎么进攻宋国。鲁班这边演示怎么进攻，墨子那边就演示怎么防守。鲁班一共进攻了九次，墨子成功拦截了九次。等于说沙盘推演，楚国的胜率是零。鲁班一看就傻眼了。墨子说：“你甭瞪我，我知道你要干嘛。你现在想杀了我，对吧？我告诉你啊，我还有弟子三百人，现在就在宋国的城墙上，防守器械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你们来。你杀了我吧，来吧，杀了我也没用。”楚王一看啊，没辙，就把墨子放了，还撤销了进攻宋国的计划。

这个事件啊，在当时非常有名，《墨子》这本书里当然记录了这件事，因为这事墨子的高光时刻么，但是还有当时的好多本书，都记录过这事，说明这事估计是真的，而且在当时引起和轰动了。

那你说了，墨子引起了这么大的轰动，是不是游说诸侯国就很方便了呢？哎，非常有意思啊，《墨子》这本书在记录了墨子阻止楚国的故事后啊，在这个故事的结尾，暗搓搓地加了一段话。说墨子阻止了楚国后，回到了宋国，结果天上下雨，墨子想要进入一条巷子避雨。当时的巷子是有大门的，结果守门人不让他进，不让他进。《墨子》这书最后来了一句，你看，运用神机妙算的人，没人知道他的功劳。

你说真的没人知道他的功劳么？不是啊，当时有很多别的书都记录了墨子这段故事了啊。其实啊，是墨子阻拦战争拦得再好，诸侯国的国君们也不会感兴趣。国君们想要的是征服天下，谁也不需要您老拦着我们不让我们打。所以墨子这个“兼爱非攻”的思想，只能是一种理想，没法贯彻下去。但是，墨子的另一个思想，却留下了深远的影响。是什么呢？我们下一讲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