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帝内经后传】34.中医治病需要用心、用神

前面讲过，汉和帝是一个好奇心很强的人，有事没事总要搞一些花样。
有一天，他“令贵人羸服变处”。什么意思呢？汉和帝让有钱、有地位的人穿上破烂衣服，假装成“贫贱厮养”，也不坐车，也不前呼后拥地去找郭玉看病。结果，有人以前没看好的病，这次却“一针即差”。
什么叫“一针即差” ？“差”，通“瘥”。当病愈讲的时候念 chài，当疾病讲的时候念 cuó。
汉和帝一看这种情况，就把郭玉叫来“诘问其状”：“为什么病人穿漂亮衣服的时候治不好，穿破衣服的时候一针就治好了？”
结果，郭玉说了一段特别传世、特别有教育意义的话。第一句话就很有名，“医之为言意也”，意思是你要让我概括医生从思考到行动的整个过程，其实就是一个字—“意”。“意”是什么意思呢？是一种完全抽象的高级心理活动。
郭玉接着说：“腠理至微，随气用巧。”意思是中医看待疾病要通过病人的肉体，深入、细致到最细微的层次—腠和理。

什么是“腠和理”？腠是细胞和细胞的间隙，理是皮肤的纹理。腠比理小。
我们的皮肤是能呼吸、能透气的，如果你不信，可以穿一件里面包着塑料布的保暖内衣试试，也可以在夏天裹一层雨衣，然后走两步试试，尽管你的嘴和鼻子都露在外面，你还是会觉得很憋闷。
郭玉回答：“腠理一般肉眼不可见，但微观层面上我知道它是存在的，这就需要医者有高级的心理意念、觉悟。所以，我虽然用的是针、砭，但我能感到针尖、砭石下的那层气感。”
我们教学生，要寻求那种如鱼吞饵的得气感，还要感觉到带的是邪气还是正常的谷气。
有人可能会说：“那你告诉我。”其实，告诉你没用，这是手下的一种感觉。郭玉说：“我们是根据气感来决定、调整针尖的方向，扎针的深度，捻转的程度，还有抽插的频率，迎随补泻。所以，不论是用针，还是用砭石—“针石之间，毫芒即乖”。
“毫芒”是什么？毫是针尖。芒是什么呢？稻子、麦子长熟以后，种子外面包裹着一层壳，壳上面伸出一个尖刺，这就是芒。我们小时候都玩过这个东西，有时候把刺放在胳膊上，再放点儿水，胳膊蠕动一下，刺能钻到胳膊里。
什么是“毫芒”？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形容的是差一点点。
我扎针的时候，总是跟学生强调稳、准、狠。
稳指心态要稳，准说的就是毫芒。最早我的几位老师，比如周稔丰老师、苏有余老师教我点穴的时候，就给我演示什么是差一点儿—摸这一点，然后离开一个指甲的宽度，痛感就不在了。所以，“毫芒即乖”说的
就是差一点儿就错了。也就是说，你要是没得气，或者没扎到那个点上，这个病就治不了。
因此，中医治病需要用心、用神。

郭玉说：“神存于心手之际。”有一个成语叫“得心应手”，说的就是内心的意念、内心的感应在自己的手上，所以叫“心手之际”。
可得解而不可得言也。

故，你让我说这个医疗的过程就是这样的，就是一个得心应手的过程。
既然这样，医生的心神是否稳定、舒畅，是否感到了恐怖、震慑、威胁，都会影响他技术水平的发挥。
有句诗叫“鸳鸯绣出从君看，莫把金针度与人”，讲的就是以前做刺绣的绣工、织娘，她们可以绣出很好的锦绣给你看，但怎么绣的没法传你，不是她不传，而是传不了。雕玉的人、画画的人、写字的人……都是“神存于心手之际”，心和神是相通的。
郭玉先铺垫了氛围，接着就开始解释：“夫贵者处尊高以临臣。”意思是那些有钱有势的达官贵人，他们处在一个居高临下的位置，气场比我强大。我给他们看病的时候，“臣怀怖慑以承之” —我是一个普通人，你看我“仁爱不矜”，总跟“贫贱厮养”的人一起混，就知道我的气场不强大、格局不高，所以，我伺候不了这帮气场强大的达官贵人。其实，淳于意当年也是这样的。关于气场，我是深有感觉的，医生能治什么样的病，是有限度的。
曾经，我还没跟梁冬做《重新发现中医太美之黄帝内经》节目之前，2008 年年初的时候（我们做节目是在 2008 年 12 月），在北京办了一个发布会，主办方请了一些部长，还有一些专家学者。有一个人讲完话以后，梁冬作为主持人说：“徐老师，你上来讲两句。”让我上去，我就上去了。当时我觉得嗓子被人捏住了，说不出话，因为我觉得那种场合，自己的气场压不住底下的人。所以，气场是存在的。

如果医生“怀怖慑以承之”，就很难看病。
怖是什么意思？人们经常说恐和怖，恐的上面是“巩”，“巩”的繁体字是“鞏”，底下是“革”，就是拿牛皮绳勒的意思。所以，恐是心头一紧，心到嗓子眼的感觉。怖是一种酥麻、战栗传到全身的感觉。恐和怖经常连在一起用。
人们还经常说威慑，比如有人拿枪顶着你的头，或者你的头顶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剑，对方引而不发，既不打你，也不骂你，但他的劲摆在那里，让你感到预期性的焦虑或焦忧，这就是威慑。
慑有可能让人一动不动，所以叫“怖慑以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