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诗经·国风·王风·兔爰》于晓鹏带读与随讲

诗经•国风•王风•兔爰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逢此百罹。尚寐无吪！

有兔爰爰，雉离于罦。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尚寐无觉！

有兔爰爰，雉离于罿。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

    汉毛亨《毛诗故训传》：“爰爰，缓意。”这里是形容兔子悠然自得，悠然自在的样子。而雉是指雉鸡，离是遭受、陷于的意思，是说雉鸡反而遭遇到罗网。诗中说在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的生活尚且少折磨，少祸害，少逢凶灾；而我成人以后，却遭受了这样多的折磨，这样多的祸害，这样多的凶灾！那么我还是睡着吧，我愿意这么睡着，不愿意醒来！所以这首诗《毛诗序》说：“君子不乐其生焉。”

    东汉的蔡文姬本是名家之后，而且文才超越，但是一生遭受了很多颠簸，被匈奴掳去，被迫嫁给了匈奴人，后来是曹操将文姬赎回来，使文姬晚年归汉。蔡文姬有一连篇的《胡笳十八拍》套曲，（按，“拍”字在古音中是入声字，读[po1]，现在也可以读[pai1]。）其第一章就借鉴了《兔爰》这首诗，唱道：“我生之初尚无为，我生之后汉祚衰。天不仁兮降离乱，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

清代方玉润《诗经原始》：“（《兔爰》）词意凄怆，声情激越，阮步兵专学此种。”（按，阮步兵，即阮籍。）阮籍所处的时代背景，是可以与王风这时候的时局相比拟的；阮籍有大量的咏怀诗，虽然辞意比较隐晦，但是其情凄怆、激越。我们这里再读一下阮籍的咏怀诗，我们读第一首，这首诗流传比较广，今人读的也比较多：

咏怀八十二首•其一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

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

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有意思的是，我们在这里还可以举一个西方的例子。西方文艺复兴时候的巨匠米开朗基罗，他有一个雕像《夜》，雕塑着一位睡着的美人，在其底座上有这样的一段铭文，翻译过来就是：“只要世上还有苦难与羞辱，睡眠就是甜蜜的，要能成为顽石，那就更好。一无所见，一无所感便是我的福气；因此，别惊醒我。啊！说话轻些吧！”而《兔爰》每章的结束句，说“尚寐无聪”“尚寐无觉”“尚寐无吪”，翻译成白话文就是：“我睡着了，我的耳朵就听不见了；我睡着了，我就没有那样的感觉了；我睡着了，我就可以什么话也不说了！”可见，两者表露的心理状态，所运用的手法，恰是不谋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