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润屋,德润身(一)

富润屋,德润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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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润”含滋润、涵养、条理、庄严、创造、更新、转化、升华等诸义。“富润屋,德润身”是因果关系的一种比喻。“富润屋”是因此,“德润身”是所以。君子以德润身,恰似富人以财物装饰房舍那样。我们的心性就是最大的财富,“曲成万物而不遗”,生天生地,健行不已地创生一切,也包括时刻不停地创生和更新我们这个身心(形意)。

“富润屋,德润身”还有另外一层含义:《大学》或整个儒家不厌其烦地提醒我们,外在物质财富只能“润屋”,仅仅能为我们带来生活和人生的外部满足和解放,但内在的、生命的满足和解放必须通过彰显和践行仁德(心性)来实现。此为儒学之为儒学之真意所在,此为儒家何以是中华民族灵魂所在之原由。如儒学不是圣贤之学,不是成德之教,而仅为一般世间小术,那么儒学将不可能成为中华民族生命之所在了。儒学之伟大,于“富润屋,德润身”即有所证。她将我们从物化世界中拔离出来,回归心性,回归主体,回归生命(性体之道德自觉)。如此,儒学是整个东方,乃至整个人类历史中,唯一彻悟道德全副内涵的学派,唯一阐扬真正自律道德的学派,唯一于道德之上建立完整而开放的义理和修学实践体系以实现身心内在解放和生命觉醒(绝对自由)的学派。由此,我华族有了自己的智慧之源头,道德之根本,人生之归宿,奋斗之方向。如此便是张载所言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有了这个“天地之心”,有了这个“生民之命”,自然达到“心广体胖”之境。“胖”(pán)者,宽坦、舒适、愉悦、锐智、磊落之义。“心广”,心胸之中无芥蒂,无纠结,坦坦荡荡,与天地精神相往来,一切存在无非自己心性中物,无非自己生命内涵之呈显与具体化,心外无物,性外无理,此为真正之“天人合一”之境。“体胖”,无论人生处于顺境还是逆境,哪怕是绝境,君子皆可自然地处于自得自乐、闲适愉悦、舒展大方之境。“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尽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则知天矣。存其心,养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寿不贰,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孟子·尽心·上》)“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论语·里仁篇》)“适”“莫”,即亲、疏之义。全句意为:君子处世,无专主之亲,无特定之疏,惟以道义(心性)是从。

佛家有“受用身”之概念。受用身是指“圆满一切功德,住于纯净之土,恒受用法乐之身”。《摄大乘论》卷下云:“受用身者,谓依法身,种种诸佛众会所显清净佛土,大乘法乐为所受故。”《佛地经论》卷七云:“受用身者,一切功德圆满为相,一切佛法共所集成,能起一切自在作用,一切白法(即佛法)增上所起,一切如来(即觉悟之人)各别自体(即有人种、肤色、高矮等种种之形体外表差别)。微妙难测,居纯净土,任运湛然,尽未来际,自受法乐。”佛家所言之“受用身(又名报身)”是指修行佛法有成之人,当下的身心体验和感受。“受用身”本不神秘,只是佛教源于印度文化,受其文风影响甚深,故佛教用辞有着浓厚的夸大、乖张、怪诞、变形之风格,给人一种神秘、玄虚之感,极尽耸动、眩惑之能事。不似儒家言语,始终以朴素、厚实、理性、平易为美。

佛家之“受用身(即肉身在觉悟后被转化、升华之身)”,正是《大学》此处所言之“德润身”之身和“心广体胖”之境。只不过佛教与儒家为获得此身之工夫路数不同:佛教自觉性(超越的空性)进入,儒家自德性(道德仁义)进入。儒者是通过“诚意”“慎独”工夫,顿然于当下或徐步渐进于“德润身”和“心广体胖”之境。

《诗》云:“瞻彼淇澳,菉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斐君子,终不可谖兮。”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论语·为政》)——孔子说:“三百多篇的《诗经》,可一句话高度概括之:提升和净化我们的心意(实为贯通先天与后天、形下与形上、道心与人心)。”

“《诗》”即《诗经》,儒家六经之一。《诗经》是中国第一部诗歌总集,共收入自西周初年至春秋中叶大约五百多年的诗歌,孔子晚年对其进行重新编定,祛其浮杂,留其精华,这就是中国文化史上著名的孔子“删《诗》《书》,定《礼》《乐》”。《汉书·艺文志》说,儒家“游文于六经之中”。

所谓“六经”,指《诗》《书》《礼》《乐》《易》《春秋》。这些文献,当孔子之时,并没有称“经”,直到战国时期的《庄子》一书有如下记载:“孔子谓老聃曰‘丘治《诗》《书》《礼》《乐》《易》《春秋》六经,自以为久矣,孰知其故矣。以奸者,七十二君论先生之道,而明周、召之迹。一君无所钩用!甚矣!夫人之难说也,道之难明邪!’老子曰:‘幸矣,子之不遇治世之君也!夫六经,先王之陈迹也。岂所以迹哉,今子之言犹迹也。夫迹,履之所出,而迹岂履哉’?”——孔子对老子说:“我研究《诗》《书》《礼》《乐》《易》《春秋》这六部经典很久了,已熟知其中的道理。因为内存私欲和虚伪之故,尽管当今有七十二个君主,都在口口声声谈论着所谓的先王之道,绍述着周公、昭公等的圣德伟业(以此冒充道统正宗之传人)。但可惜的是,没有一位君主能够真心实意地去践行它们。唉——太难了!人心之诡诈太甚,陷溺于物欲太深,仁义之道难昭明于天下呀。”老子说:“(你所谓的不幸在我看来)是另外一种幸运呀,多亏你没遇上治世之明君(如被你遇上,用你那一套腐朽的知识影响他,他一定会被你误导的。其误导之结果,很可能比你刚才所说的七十二君更坏、更差劲。——与后世禅师所言的‘吾眼本明,因师故瞎’,遥相呼应)。你所谓的‘六经’无非是古圣先王的思想之陈迹罢了。所以说它是陈腐旧迹,是因为它们都是过时很久的观念学说了。(难道你不明白如下的道理吗?)人的足迹,是人用鞋踩出来的,但你能说足迹就是鞋吗?(脚印虽在,但足履已远。以此暗讽孔子只知一味守株待兔、认迹为履,乃食古不化之人)。”此是称呼“六艺”为“六经”之始。

《诗经》内容来源有二:一是王室派“行人”到民间“采诗”;二是公卿大夫给周天子的“献诗”。但无论哪种诗歌,最后统一由周王室设在家庙的“守藏室”(即国家图书馆)删定和收藏。春秋时期,诸侯宴飨、会盟,莫不赋诗,可见当时之诗风已广为流传。《诗经》是中国韵文的源头,是中国诗史的起点。又因为其中的作品都可以用乐器伴奏演唱,所以《诗经》也被称为我国古代第一部乐歌总集。

《诗》分“风”“雅”“颂”三个部分。“风”即民风、风气、风俗之义。“风”诗汇集了不同地区的乡土音乐,多为民间的歌谣,共计来自十五个地方的国情民风。“雅”是王畿(周王朝直接统治地区)之乐,这个地区周人称之为“夏”。“雅”和“夏”古文通用。“雅”又有“正”的意思,当时把王畿之乐看作是正声——作为典范的音乐。周代人把正声叫做“雅乐”,犹如清代人把昆腔叫做“雅部”,带有一种尊崇的意味。“颂”是宗庙祭祀的乐歌和史诗,内容多是歌颂祖先功业的。《毛诗序》中说:“颂者美盛德之形容,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这是颂的含义和用途。“颂”表现手法有赋、比、兴,它的基本风格是淳朴自然,直面现实。

《乐》是隶属周王室司乐的音乐作品,后世不少学者认为《诗》和《乐》实际上是一体的。司马迁在《史记·孔子世家》记载:“(《诗》共计)三百五篇,孔子皆弦而歌之,以求合韶武雅颂之音。”《诗》为乐歌,“诗”记词,“乐”记谱。《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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