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论语简释》八佾第三

八佾(yì)第三

孔子谓季氏，“八佾(yì)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孔子谈到季氏，说：“天子的八佾之舞，他竟在家庙中舞之，这样的事他都能忍心做，还有什么事不能忍心做吗！”

三家者以《雍》彻。子曰：“‘相(xiànɡ)维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孟孙氏，叔孙氏，季孙氏三家举行家祭，撤祭品时却僭用天子撤祭品时才能歌奏的《雍》诗。孔子说：“《雍》诗上说：‘前来助祭的是四方诸侯啊，主祭的天子神情肃穆！’诗中唱诵的内容，哪一点适用于三家在家庙祭祀中颂唱呢？”

子曰：“人而不仁，如礼何？人而不仁，如乐何？”

孔子说：“为人如果没有仁心，礼仪对他又有什么用呢？为人如果没有仁心，音乐对他又有什么用呢？”

林放问礼之本。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林放请问礼仪的根本。孔子说：“你的问题太重大了!施行礼仪，与其过分奢华，还不如节俭一些；安排丧礼，与其治办得礼仪周全，还不如哀戚一些。”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wú)也。”

孔子说：“落后的夷狄之地虽然也有君主（却没有礼乐文明），仍不如中原各国没有君主来得好（因为在中原诸国，礼乐文明仍在）。”

季氏旅于泰山。子谓冉有曰：“女弗能救与(yú)？”对曰：“不能！”子曰：“呜呼！曾谓泰山不如林放乎？”

季氏将要去祭泰山。夫子对冉有说：“你不能阻止此事吗？”回答道:“不能。”孔子说：“唉！难道说泰山之神还不如林放（竟不知礼之本）吗？”

子曰：“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揖(yī)让而升，下而饮，其争也君子。”

孔子说：“君子没有什么可与人争的。如果一定要有所争，那就是在射箭的比赛上。相互作揖礼让而后升堂比射，射毕又相互作揖礼让下堂对饮，其争也是有君子风度的啊！”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子夏问道：“《诗经》上说：‘嫣然一笑，姿态妙曼；秋波流转，黑白粲然；素地洁白，五彩绚烂！’这是什么意思呀？”孔子说：“好比绘画，先要有白色的底子，然后才能画出美丽的图案来。”子夏说：“那么，礼是不是在仁德之后呢？”孔子说：“能启发我的是你卜商啊！可以开始和你讨论《诗》的道理了。”

子曰：“夏礼，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礼，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献不足故也。足则吾能征之矣。”

孔子说：“夏代的礼，我可以谈一谈，可惜夏的后代杞国，不足以为我引证说明；商代的礼，我也能够谈一谈，可惜商代的后代宋国，也不足以为我引证说明。这是因为杞国和宋国现存的典籍与贤者不够充分的缘故。如果足够充分，我就可以用来作引证了。”

子曰：“禘(dì)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观之矣。”

孔子说：“禘祭之礼，从初次献酒以后，我就不想看下去了。”

或问禘之说。子曰：“不知也。知其说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诸斯乎！”指其掌。

有人请教禘祭的道理。孔子说：“我不知道。知道禘礼之道的人对于天下之事，就像看这里一样清楚吧！”说着指了指自己的手掌。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与(yù)祭，如不祭。”

祭祀祖先时，（要心存诚敬）就好像祖先真在接受祭祀，祭祀神灵时，也好像神灵真在那里接受祭祀一般。孔子说：“（参加祭祀时）如果我没有参与其中，便如同没有祭祀一样。”

王孙贾(jiǎ)问曰：“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何谓也？”子曰：“不然，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王孙贾问孔子说：“‘与其讨好家神，不如巴结灶神。’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孔子说：“不是这样的。如果得罪了上天，再怎么祈祷也没有用！”

子曰：“周监(jià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孔子说：“周朝的礼乐制度相比（或借鉴）夏、商二代的礼乐制度，多么盛美可观、丰富多彩啊！我愿意遵从周礼。”

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zōu)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

孔子曾入鲁太庙，每件事都要向人请教。有人说：“谁说鄹邑大夫的儿子懂得礼呢？他到了太庙，每件事都要向别人请教。”夫子听到后，说：“我这么做，正是符合礼的啊！”

子曰：“射不主皮，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孔子说：“比试射箭时，并不以射穿箭靶上的皮革为关键，因为每个人的体力不一样，这是古时就遵行的规则。”

子贡/欲去/告朔(shuò)之饩(xì)羊。子曰：“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

子贡想去掉每月初一举行告朔之礼时要宰杀的羊。孔子说：“赐啊！你是爱惜那只羊，我却珍爱那个礼呀！”

子曰：“事君尽礼，人以为谄也。”

孔子说：“臣下侍奉君主，如恪守应尽的礼节，他人却以为你在谄媚。”

定公问：“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对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鲁定公问：“君上使用臣下，臣下事奉君上，该怎样做呢？”孔子回答道：“君上若能按照礼来使唤臣下，臣下才会按照礼来事奉君上。”

子曰：“《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

孔子说：“《关雎》这首诗，有快乐而能不流于放荡，有哀愁而能不陷于悲伤。”

哀公问社于宰我。宰我对曰：“夏后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lì)。曰使民战栗。”子闻之曰：“成事不说(shuō)，遂事不谏，既往不咎。”

哀公向宰我请教关于社主的事情。宰我回答说：“夏朝人用松木，商朝人用柏木，周朝人用栗木，是为了使百姓战栗之意。”夫子听说此事之后，说：“已经完成的事，不必再说了；已经进行的事，不必再劝谏了；已经过去的事，不必再追究了。”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或曰：“管仲俭乎？”曰：“管氏有三归，官事不摄，焉得俭？”“然则管仲知礼乎？”曰：“邦君树塞门，管氏亦树塞门；邦君为两君之好(hào)，有反坫(diàn)，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礼，孰不知礼？”

孔子说：“管仲的器量真是小啊！”有人问：“那管仲算得上节俭吗？”孔子说：“管仲有三处府第可以归，官员很多，各不兼职，怎么算得上节俭呢？”“既然这样，那么管仲是不是懂得礼呢？”孔子说：“国君在宫门外立有塞门，管仲也在府门外建塞门。国君为了接待外国君主，殿堂上设置酒器的反坫，管仲府中也设有同样的反坫。管仲如果懂得礼，还有谁不懂得礼呢？”

子语(yù)鲁大(tài)师乐(yuè)，曰：“乐其可知也：始作，翕(xī)如也；从之，纯如也，皦(jiǎo)如也，绎(yì)如也，以成。”

孔子告诉鲁国大师关于音乐的道理，说：“音乐，大概是可以被了解的吧！当乐曲刚刚奏响之时，振奋昂扬，充满活力；音乐展开之后，听上去更加纯正优美，一派和谐；继而清楚明亮，渐入佳境；接近尾声时，却又余音袅袅，连绵不绝；一首乐曲便这样完成了。”

仪封人请见(xiàn)，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jiàn)也。”从(zòng)者见(xiàn)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sànɡ)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仪地的封疆官请见于孔子，说：“凡事来到本地的贤德君子，我从来没有不与之相见的。”随从弟子便让他见了孔子。他辞出以后，对孔子的随从弟子说：“诸位何必还要担心丧位失道呢？天下已经衰乱很久了，上天将要让夫子来作引领天下、复兴王道的木铎啊！”

子谓《韶》：“尽美矣，又尽善也。”谓《武》：“尽美矣，未尽善也。”

孔子谈及《韶》乐，说：“极尽其美了，又极尽其善了！”谈及《武》乐，则说：“极尽其美了，却未极尽其善呀！”

子曰：“居上不宽，为礼不敬，临丧不哀，吾何以观之哉？”

孔子说：“身在上位却无宽厚之德，行礼时却无恭敬之心，参加丧礼却无哀戚之情，（这样的人）我怎么看得下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