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丨词女占梦，有情成眷属（李清照、赵明诚的大媒人居然是天上的东岳帝君？）

第四集 词女占梦，有情成眷属

时间：1101年初春

人物：

1.李清照，18岁，礼部员外郎李格非之女，见意中人赵明诚上门求亲，满怀羞涩与幸福。得知未来公爹赵挺之从中作梗，遂帮赵明诚定下计策，解决了矛盾，促成了婚事，收获了幸福婚姻。

2.赵明诚，21岁，礼部侍郎赵挺之的三儿子，在太学读书，尚未做官，对李清照一心相爱，却又无力突破父亲的阻挠。

3.赵挺之，62岁，李格非的上司、同乡，黄庭坚的老同事，与黄庭坚不合。在官场谨慎，在朋友面前谦逊，在子侄面前专横跋扈，功利心很强，盼望儿子能娶到高官之女，不愿与下属结亲。

4.黄庭坚，57岁，出身于名门望族，祖父、叔父、舅父、岳父皆为高官，著名书法家、诗人，此时为小京官，苏东坡的门生，李格非的好友，年轻时与赵挺之同事，性格奔放，放荡不羁，曾在寺庙携妓饮酒，爱开玩笑，多次伤到赵挺之的脸面。赵明诚娶李清照，是他做的媒。

5.李格非，57岁，李清照之父，忠厚，慈爱，婚事以女儿意见为主，此时担任礼部员外郎。

那是公元1101年的初春，残年刚过，李清照家里来了一老一少两位客人。

年老的客人嗓音洪亮，笑声爽朗，言谈举止大大咧咧，他就是苏东坡的门生、著名诗人、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

年少的客人英俊潇洒，温文尔雅，圆领长袍衣袂[mèi]飘飘，脚下的靴子一尘不染。他的出现又一次让李清照眼前一亮，一颗芳心砰砰乱跳。

因为，他竟然是赵明诚，大半年前曾经到李清照家里拜访恩师的赵明诚。

赵明诚这次来访，并非给恩师拜年，而是上门提亲来了。

（音效：寒暄声，落座声，斟茶声）

黄庭坚：“文叔老兄，该说的我都说了，明诚又是你的学生，这门亲事你意下如何？”

李格非：“不瞒鲁直兄，小弟说了不算，这婚姻大事啊，我看还得孩子自己拿主意。”

黄庭坚：“哈哈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当媒人的提出来，你当爹爹的定下来，女儿不听也得听。你要是不敢做主，就让清照侄女出来。”

李格非：“这……”

黄庭坚：“嗐，都是自家人，何必分什么内外？清照，清照，出来见见你师兄！”

（音效：珠帘卷起，轻快的脚步声）

李清照：“黄叔父在上，受侄女一拜。”

黄庭坚：“侄女免礼。这是你赵师兄，赵明诚，你爹爹在太学教过的学生，哈哈哈哈。”

李清照（略微羞涩）：“小妹见过赵师兄。（转向黄庭坚，讲话大方了许多）叔父有所不知，去年春日，赵师兄来拜父亲，清照已经见过赵师兄一面了。黄叔父，赵师兄，且请安坐，清照去给你们换茶。”

黄庭坚：“好，有劳侄女。（转向李格非）文叔老兄，我侄女可比你大方多了，哈哈哈哈，我最喜爱这样爽利的姑娘！（转向赵明诚）明诚贤侄，一会儿我陪你师父去书房品茶，你就在这里和清照谈谈，哈哈哈哈，你懂了吗？”

赵明诚（害羞）：“是，鲁直叔。”

一向鄙视礼法的黄庭坚帮忙打破了“男女授受不亲”的老规矩。

李清照和赵明诚，这对一见钟情但尚未订婚的青年男女坐在了一起。

独自面对意中人，李清照难免有些羞涩。可是，赵明诚却表现得比她还要羞涩。

（音效：斟茶声）

李清照（羞涩）：“师兄请用茶。”

赵明诚（非常拘谨）：“谢谢师妹，我……我不渴。”

李清照（微笑）：“那，我把这盏茶倒掉。”

赵明诚：“不不，给我喝。”

赵明诚慌忙去接那杯茶，又唯恐碰到李清照的手，结果……

（音效：茶杯落地）

赵明诚：“唉哟，我这笨手笨脚的，让师妹见笑了。哦，茶盏没碎，万幸啊，万幸。”

李清照（笑）：“师兄安坐，我再给你换一盏就是。”

赵明诚（急）：“不，贤妹不要麻烦。贤妹，愚兄和黄鲁直叔父来到贵府，可不是为了喝茶，而是，而是……”

李清照（羞涩）：“我知道。黄叔父那么大声，方才我和母亲在后院都听得见。”

赵明诚：“对，对对，黄叔父这次登门，就是想听恩师一言，不知道他能否把……能否让我们李、赵两家结为秦晋之好。”

李清照：“只是黄叔父这样想，还是你自己这样想？”

求娶李清照，当然是赵明诚的想法。

见到李清照之前，他有满腔相思想要倾诉。此时与李清照独处，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他要给自己壮胆。他顺手拿起面前书案上那盏茶，像喝酒一样一饮而尽。

（音效：酒入喉，以及喝下烈酒之后的常见叹气声）

慌乱当中的赵明诚完全没有注意到，他喝下去的不是酒，而是茶。那盏茶也不是他的茶，而是李清照喝了一半的残茶。

（音效：底下大段对白，可在适当位置配乐）

赵明诚（有“酒”壮胆，自然流畅许多）：“清照，这几年我一直读你的词，一直梦想娶你为妻。去年又见到你，回去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晚唐《宣室志》有梁祝之传奇，南北乐府诗有牛郎织女之绝唱，清照，我做梁山伯，你可愿做祝英台？我为牛郎，你可愿为织女？”

李清照（斩钉截铁）：“不，我才不做织女，更不愿作祝英台。”

赵明诚（急）：“这……这是为何？清照，你是嫌我太丑了吗？是嫌我太笨了吗？”

李清照（笑）：“你嘛，不算丑，就是有点儿笨。”

赵明诚（叹气）：“哎，是啊，写诗填词，明诚确实不如清照。可是在这京城当中，写诗填词的少年子弟倒也不少，又有谁能比得上清照呢？”

李清照：“唉哟，小妹可受不了如此夸奖。我说你笨，可不是说填词。你怎能忘了，牛郎织女被银河隔绝，一年才能见上一次，祝英台与梁山伯终生未成眷属，死后方能化蝶双飞……”

赵明诚（没等清照说完，非常兴奋）：“我懂了我懂了！清照贤妹，原来你早就愿意嫁给我！”

李清照：“呸，谁早就愿意嫁给你了。”

赵明诚（大喜）：“清照你放心，我立刻回报家父，立刻准备聘礼！”

可惜，赵明诚高兴得未免太早。

赵明诚满心以为，对于他渴盼已久的这门亲事，父亲一定会双手赞成。哪里知道，父亲的心意却与他完全相反。

（音效：赵挺之重重地坐在太师椅上，吐出一口恶气）

赵挺之：“哎，这小畜生！”

赵明诚：“父亲大人暂且息怒，能否听儿子解释？”

赵挺之：“你说！你说！”

赵明诚：“儿子自作主张，请黄鲁直叔父去求亲，没有向您禀报，这确实是儿子的错。不过儿子以为，您与文叔先生同在礼部为官，本就熟识，结成亲家有何不可？文叔先生的女儿李清照更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她的词作您也是读过的，让她嫁入我们赵家，那是儿子的福分。”

赵挺之（气稍平）：“哎，你还是年轻识浅啊！女子有才，便不易管束，我赵家当娶贤女，不当娶才女。再者说，为父出身寒门，朝中最缺靠山，如今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若要出将入相，便须与相臣结亲，那李格非却比为父的官阶更低。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赵明诚：“父亲大人……”

赵挺之：“慢着，为父险些忘了，你这不肖之子不找别的媒人，偏偏去找黄庭坚。这黄庭坚与他师父苏轼一样，都是品行不端之辈。让他做媒，能给我们赵家找到什么好媳妇？今后啊，你离这些人远远的！”

父亲的态度非常坚决，看起来毫无通融的余地，赵明诚退缩了。

他满怀羞愧地给李清照写下这样一封信：

（赵明诚旁白）

清照贤妹，愚兄实在无能，无法劝化家父的铁石心肠。

家父在外人面前随和可亲，在家却是唯我独尊。凡是他定下的事，我和两个兄长都扭转不了。要想让他改变主意，恐怕只有神仙做得到。

你我上回相见，愚兄曾经提及，我做梁山伯，你做祝英台。哎，万万没料到，竟然一语成谶。

读到这封信，李清照既伤心又生气。她为赵挺之的阻挠而生气，也为赵明诚的软弱而生气。

李清照珠泪滚落，她一遍又一遍读那封信。突然，她从字里行间看到了一线曙光。

她破涕为笑，提笔回信：

（李清照旁白）

世有难事，亦有转机。转机者，机缘轮转是也。佛家喜讲因缘，因缘未必天设，人力亦造因缘。

师兄来信说，若要令尊转变主意，须是天上神仙方能做到。既如此，师兄何不自托神仙？

清照有一小计策，誊录于片纸之上，暗藏于锦囊之中，用或不用，在于师兄。

次日清晨，赵明诚信心百倍地走进父亲的书房。

（音效：脚步声，推门声）

赵明诚：“父亲大人，儿子昨夜梦到一个人。”

赵挺之：“哼，想必是梦到李格非的千金了吧？这门亲事，今后不要再提。”

赵明诚：“父亲误会了。儿子梦见的人，身长十丈，一身青袍，自称‘东岳帝君’。”

赵挺之：“哦？东岳帝君是我们齐鲁之人最为敬重的正神，他老人家还受过本朝真宗皇帝的诰封呢！你小子竟然梦到了？”

赵明诚：“是。东岳帝君给儿子说了一段古里古怪的话，儿子醒来依稀记得。只是儿子愚钝，推详不出是什么意思。”

赵挺之：“姑且说来听听。”

赵明诚：“那帝君当时言讲：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方无灾祸。”（演员须知：此语出自元朝文人伊士珍《琅嬛记》上卷，原文并无“方无灾祸”四字，为剧情需要而增添。）

赵挺之：“嗐，这不就是简单的字谜嘛！言与司合，言字旁加上司，是诗词的‘词’；安上已脱，安字脱去上面的宝盖儿，是女子的‘女’；芝芙草拔，把芝芙上面的草字头拔掉，即是‘之夫’。几个字合起来，词女之夫。词女之夫，方免灾祸。明诚，帝君的意思莫非是说，我们赵家即将有大祸临头，你只有做了填词之女的丈夫，才能免除灾祸？填词之女是指谁？（稍作迟疑，又恍然大悟）啊……不正是李格非家的那个什么清照吗？”

赵明诚：“父亲大人学问精深，这番解释必然是对的。不过，这些话都是儿子在梦中听来的，未必能预示什么。”

赵挺之：“嗳，话不能这样说。怪力乱神之事，孔夫子尚且存而不论，我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明诚，既是东岳帝君这般托梦，看来我赵家不得不与李家结亲了。你去把管家叫来，让他赶紧备办聘礼！”

赵明诚：“父亲……”

赵挺之：“为父主意已定，快去叫管家！”

晚上梦见东岳帝君，以及东岳帝君在梦里说的那番话，当然都是赵明诚杜撰出来的。

赵明诚略施小计，就让专横跋扈的父亲迅速回心转意，以一副比谁都心急的架势，操办起了这门婚事。

而站在赵明诚身后出谋划策的人，正是李清照。是李清照在回信中给陷入绝境的情郎提供了这条计策。

很快的，两人定了亲。

又很快，两人成亲了。

是的，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他们靠的不是天意，而是人力。

事在人为，绝对不是一句空话。

每个人活在世上，抵达每一个人生阶段，都有陷入绝境的时候。此时唯一该做的，不是哭泣，也不是祈祷，而是像李清照那样，冷静下来琢磨琢磨，想办法设计一条柳暗花明的新路出来。

不过，人生亦如棋局，旧劫未尽，新劫又生，已经步入婚姻殿堂的李清照，还将面对更加复杂的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