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0第二节 《老子》和《庄子》

1520第二节 《老子》和《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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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老子》和《庄子》
  
  《老子》,相传为春秋末期老子所著。关于老子生平,从司马迁《史记·老子韩非列传》开始就已多存疑之言。较为通行的说法是,老子姓李,名耳,字聃,春秋时楚国苦县(今河南鹿邑县)人,做过周王室的“守藏室之史”。传世本《老子》共81章,分上下两篇,“道经”在前,“德经”在后,故后世又称之为《道德经》。
  作为先秦道家的奠基之作,《老子》以“道”为核心,试图建立一个囊括宇宙万物的哲学体系。这一哲学体系的博大精深,不仅表现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宇宙生成论上,更表现在“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的朴素辩证法中。相较而言,《老子》与《论语》,是先秦王官之学“六经”之外深刻影响中华文化基本性格的两部著作。
  与《论语》相比,《老子》的语言在简约之外更加凝练、含蓄。《论语》多为孔子应答弟子之语,切近日常生活,而《老子》则多格言警句,更善于从具体的事物中抽象出深刻的哲理。而且,这些格言警句式的哲理表达中,又往往包含着深刻的情感体验。如第二十章:
  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不畏。忙兮其未央!众人熙熙,若享太牢,若春登台。我魄未兆,若婴儿未孩。乘乘无所归!众人皆有余,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纯纯。俗人昭昭,我独若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淡若海,漂无所止。众人皆有已,我独顽似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面对“众人”“俗人”以“昭昭”“察察”之精明乖巧、迎合钻营而春风得意时,“我”独无所归依,如同被世界遗弃。面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的衰迹,面对“众人皆有已”的现实,“我”只能以“昏昏”“闷闷”的“顽似鄙”来应对。这一章“正言若反”的感慨,充分地表现了圣哲之人身处末世的孤独与痛苦。
  四言是《老子》最常使用的句式,除此之外,他还非常善于通过比喻,使微妙玄通的哲理变得可视、可闻、可感。如第五章“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通过天地与圣人分别把万物百姓视为“刍狗”来说明“不仁”的深意;又如“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以“橐籥”之喻,来说明自然空虚而生生不已的无为之功,奇妙贴切而形象生动。最有代表性的是第十五章对体道之士的描写:
  古之善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若冬涉川,犹若畏四邻,俨若客,涣若冰将释,敦若朴,混若浊,旷若谷。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安以动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能弊复成。
  体道之士的风貌与人格形态因其“微妙玄通,深不可识”而难以描述,老子于是连续使用七个比喻句来“强为之容”,这七个比喻句,形象生动地写出了体道之士慎重、戒惕、威仪、融合、敦厚、空豁、浑朴、恬静、飘逸等内涵丰富的精神风貌。
  与众弟子相与纂集而成、每一条记录都独立成文的《论语》相比,《老子》各章都有一个比较明确的中心论题,因而可视为一篇具体而微的哲理论文。因此,从文章技艺上说,《老子》已表现出谋篇布局的意识。这种意识经过一定时期的积累与发展,在《庄子》中就已经表现得相当成熟了。
  《庄子》是庄周和他的门人后学的著作合集。庄周,战国中期宋国蒙城(今河南商丘县东北)人,和梁惠王、齐宣王同时。据《史记》记载,庄子曾做过蒙城漆园吏,但他不喜做官,楚威王曾厚币迎之,欲拜为相,但庄周以“宁游戏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为由,拒绝了楚威王的要求。庄子博学多闻,涉猎各家学说,终以老子之言为依归,著书攻击儒、墨之徒,以阐明老子学说,由此有了《庄子》,也有了深刻影响中华文明发展方向的老庄哲学。
  《庄子》现存33篇,由“内篇”“外篇”和“杂篇”构成。其中“内篇”为庄周自撰,“外篇”和“杂篇”出自其门人后学之手。因此,“外篇”“杂篇”和“内篇”在思想与艺术风格基本统一前提下表现出一些差异。
  《庄子》继承了《老子》蔑视圣贤礼法的思想,宣称“绝圣弃知,大盗乃止;擿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掊斗折衡,而民不争;殚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人有其聪矣;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毁绝钩绳而弃规矩,攦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胠箧》)。与蔑视圣贤礼法相应,庄子倡言逍遥自由、安时处顺的生存状态,“无以人灭天,无以故灭命,无以得殉名,谨守而勿失,是谓反其真”(《秋水》)。最具典型意义的故事见载于《应帝王》篇:
  南海之帝为儵,北海之帝为忽,中央之帝为浑沌。儵与忽时相与遇于浑沌之地,浑沌待之甚善。儵与忽谋报浑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窍以视听食息,此独无有,尝试凿之。”日凿一窍,七日而浑沌死。
  儵与忽为报浑沌之德,却意外地凿死了浑沌,这则寓言典型地表现了庄子反对“人为”,主张“无为而无不为”的思想。
  《庄子》在文学上主要是以寓言故事见长。庄周认为世人“沉浊”不可以“庄语”,故以“恣纵而不傥”(《天下》)的“寓言”“重言”“卮言”《寓言》等来表达他的思想。“寓言”指有所寄托的话。“重言”指为世人所尊重的话,“卮言”指随和人意、无主见的话。这一类“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天下》),汪洋恣肆,气势壮阔,瑰丽诡谲,想象丰富,表现出了浓郁的诗情与浪漫色彩。如《逍遥游》的起首一段:
  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齐谐》者,志怪者也。《谐》之言曰:鹏之徙于南冥也,水击三千里,抟扶摇而上者九万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马也,尘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苍苍,其正色耶?其远而无所至极耶?其视下也,亦若是则已矣。
  这一段文字由神话传说写起,它一开头就说天地的广大,写鲲鹏的任意变化遨游,写出了一个十分开阔的意境。同时又以大鹏的怒飞亦需有所凭依,为后文论述“无己”以追求精神的绝对自由做了铺垫。《庄子》善于通过细致传神的描绘书写人物的动作情态,这一特点在“外篇”“杂篇”中表现得更为显著。如《徐无鬼》“匠石斫垩”一段:
  庄子送葬,过惠子之墓,顾谓从者曰:“郢人垩漫其鼻端若蝇翼,使匠石斫之。匠石运斤成风,听而斫之,尽垩而鼻不伤,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闻之,召匠石曰:‘尝试为寡人为之。’匠石曰:‘臣则尝能斫之,虽然,臣之质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无以为质矣,吾无与言之矣。”
  这一段叙述,既把匠石在郢人的配合下表演绝技的精彩瞬间写得活灵活现,同时也写出了惠施死后庄周失去朋友的失落与凄然。又如《外物》写任公子“为大钩巨缁”钓鱼的场景:“已而大鱼食之,牵巨钩陷没而下,骛扬而奋鬐,白波若山,海水震荡,声侔鬼神,惮赫千里”。如此汪洋恣肆、诡谲奇特的想象与刻画,与同出战国的纵横家恣肆辩丽的游说之辞一起,对后世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极为重要而深远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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