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0第二节 屈原与他的作品

1620第二节 屈原与他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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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屈原与他的作品
  
  屈原(前340?—前278?),名平,楚国贵族出身。屈原生活的时代,是楚国由强转弱的时代。在楚怀王初期,经过襄陵之战,夺取魏国八座城邑之后,楚国成为当时国土面积最大的诸侯国,军事实力足以与强秦抗衡,“从合则楚王,横成则秦帝”,苏秦的这句话比较恰当地概括了当时的形势。但是,楚怀王十六年(前313),张仪来到楚国,改变了楚怀王和楚国的命运。楚怀王误信张仪,数次被秦国欺骗,楚国的国运急转直下。顷襄王继位后,楚国国土日见侵削,直到公元前223年完全被秦人吞并。秦将白起在总结楚国失败的原因时说:
  是时楚王恃其国大,不恤其政,而群臣相妒以功,谄谀用事。良臣斥疏,百姓心离,城池不修。既无良臣,又无守备。(《战国策·中山策》)
  这几句话十分真实而扼要地描述了当时楚国的情形。屈原,就是被斥疏的良臣之一,见证了楚国的由强转弱。


  据《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记载,屈原早年在怀王时曾担任左徒一职,他“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深受楚怀王的信任与重用。之后受到上官大夫的谗毁,被楚怀王疏远。怀王在接连遭遇军事上、外交上的失败后,“悔不用屈原之策”,于是复用屈原,派他出使齐国,欲重修楚齐之盟。秦国担心齐楚复交,便派张仪出使楚国。楚怀王听信张仪之言,再次背齐合秦,屈原极力反对无果,被流放汉北。流放汉北期间,屈原写了《抽思》《思美人》《离骚》等作品。前299年,秦攻楚,取楚八城,秦国邀怀王于武关相会。其时已返回郢都的屈原劝阻怀王不可轻信秦国,怀王仍在子兰的怂恿下入秦,因此客死秦国。楚怀王客死秦国让屈原悲伤愤恨,因此触怒令尹子兰,谮屈原于顷襄王,屈原又被流放到江南,《哀郢》《涉江》等诗记述了这次流放的路线。除《哀郢》《涉江》外,《怀沙》《九歌》等也作于这一时期。《怀沙》可能是最晚的作品,其中写道:“知死不可让,愿勿爱兮。明告君子,吾将以为类兮。”《怀沙》写成后不久,屈原就自沉于汨罗江了。


  《离骚》是屈原的代表作,作于流放汉北期间。面对国家的衰弱,面对楚怀王的软弱与多变,遭放逐而失意的屈原难平心中的忧愤之情,遂以“离骚”为诗题写下这首名垂千古的抒情长诗。全诗共375句,2456字,可分为八个部分:
  第一部分叙述他的家世、出生和他自幼的抱负;
  第二部分写他在政治上的遭遇;
  第三部分写他遭受迫害以后的心情,表示他坚持理想,至死不屈;
  第四部分写女媭劝他不必“博謇”“好修”,他就向传说中的古帝重华陈辞,正面说出他的政治理想;
  第五部分写他在心情抑郁、无可告愬的情形下,幻想上天入地,寻求了解他的人;
  第六部分写他的矛盾心情:他问灵氛和巫咸,冀求得到指引,灵氛劝他离开楚国,巫咸劝他留下来再作打算,但环顾楚国政治情形,却又使他失望;
  第七部分写他幻想离开楚国远游,但终于依恋不舍;
  第八部分是“乱辞”,表示要以死来殉他的理想。
  屈原有着宏伟的抱负,想挽救楚国的危亡,愿意奋身而起,作楚王的先驱。但是,楚国政治集团的黑暗让他的理想没有实现的可能,在失意与痛苦中他仍然坚持理想,心系民生。“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等语,塑造出了一个上下求索,九死未悔的伟大人格。
  《离骚》多用“比兴”,但它和《诗经》中的“比兴”完全不同。多见于其中的“江蓠”“辟芷”“秋兰”“芰荷”“芙蓉”等幽花香草,不只是作为比兴的物象,更是其高洁品质的象征。这些兴象的使用,营造出了一个奇丽浪漫的幻想之境。除此之外,诗人笔下大量涌现的神话传说、日月风云,在想象中构筑起了一个色彩缤纷、波谲云诡的虚幻世界,在这样一个虚幻世界中的神游,则表达了诗人上下求索的理想与追求。
  《离骚》是一首极富有变化的诗篇,它把事实的叙述、幽独的抒怀和幻想的描写等交织在一起,波澜壮阔而又结构完美。全诗每一部分都优美动人,合起来又是一个雄奇壮美与和谐完满的整体。善用比喻与象征是此诗写作上的最大特点,“香草美人”的比兴手法,将深刻的政治内容借助具体生动的艺术形象表现出来,极富艺术感染力,体现的具有深刻现实内容的积极浪漫主义精神,对后世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除《离骚》外,屈原还创作了《九章》《九歌》《天问》《招魂》等流传千古的优秀作品。


  《九章》包括《惜诵》《涉江》《哀郢》《抽思》《怀沙》《思美人》《惜往日》《橘颂》《悲回风》九篇作品,不是一时所作,应是后人所辑,得其九章,始有《九章》之名。
  《九章》中的《抽思》《涉江》《哀郢》《怀沙》都是很优美的抒情短诗。《抽思》或作于第一次流放汉北时期,其余几篇多是屈原晚年所作。这些诗多直抒胸臆,表现了思念乡土的感情,文笔比较朴素,浪漫主义成分较少,和《离骚》的感情奔放、色彩斑斓者不同。在思想内容上,和《离骚》一样,一方面抒写诗人的理想,同时揭露和批判楚国的黑暗政治。


  《九歌》是一组在楚国民间祭神乐歌的基础上完成的体制独特的抒情诗,仍然保留了祭歌、舞、乐一体的特点。《九歌》之名,起源很早,相传它在夏朝就产生了,《山海经·大荒西经》记载夏启《九歌》。《左传·文公七年》说是“九功之德,皆可歌也,谓之九歌”。其中的“九”并非实指,而是表示多数的虚指,“九歌”就是由多篇乐章组成的乐歌。故先秦古书中多有“九歌”之名。屈原的《九歌》,是对古曲之名的袭用,由十一首乐歌组成。这些乐歌的写作时代,据王逸《楚辞章句》记载,大概在屈原流放江南时。《九歌》所祠诸神,有天帝之神(东皇太一)、日神(东君)、云神(云中君)、主寿夭的神(大司命)、主子嗣的神(少司命)、黄河之神(河伯)、湘水之神(湘君、湘夫人)、山神(山鬼),以及为国战死者之神(国殇)。最后一篇《礼魂》,是祭祀结束之后的送神曲。全篇结构完整,大体再现了楚国民间祭祀诸神风俗的基本面貌。
  《九歌》是一组清新凄艳,幽渺情深的抒情诗。它是依据流传于楚国民间的神话故事为素材而写成的,其中利用了民歌的素材,融入了民歌的情调,与屈原其他的作品相比,这一组诗在艺术上表现出了十分独特的特点。这组诗的浪漫主义色彩,和《离骚》中的上天入地、激情澎湃不同,它写了神和人一样的悲欢离合。如《湘君》和《湘夫人》分别是祭祀湘水之神湘君和湘夫人的诗歌。《湘君》以湘夫人的口吻,抒写湘夫人因思念湘君而临风企盼,久候不见,追寻不遇的怅惘。《湘夫人》则以湘君的口吻,抒写湘君等待湘夫人却最终期约难遇的情感。诗歌的抒情离不开景物的衬托,景因情设,情因景现,《九歌》在写这些山川之神的同时,写出了泽畔山巅景物凄迷的境界。例如《山鬼》一诗,一开始写这位女神的出场: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女神的丰神秀韵和她所在的深山岩谷都含意深远地烘托出来。接着还渲染她的行止之处:“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更增加了神灵的气氛。


  《天问》是屈原作品中的一首奇诗。无论从诗歌内容还是艺术形式,《天问》都表现出了奇绝的特点。对于诗题的意义,王逸《楚辞章句·天问序》做出了这样的解释:“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也。”《天问》以四字句为基本格式,两句或四句为一组,针对自然现象、神话传说、历史故事、天命人事等各个方面,一口气提出了一百七十多个问题。其中包罗万象的质疑,保存了丰富的哲学、神话学、历史学、民俗学资料,不但显示屈原的“博闻强志,明于治乱”,也充分体现他为探求真理大胆怀疑、向传统思想挑战的进取精神。《天问》开篇,就对天地的产生、宇宙的形成、日月晦明的出现等一系列未知现象提出了疑问: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像,何以识之?
  明明闇闇,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出自汤谷,次于蒙汜。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这一系列的疑问,写得流转自然,气度非凡。这一段文字不但从根本上对已有的自然观、宇宙观发出挑战,同时也写出宇宙天地、日月星辰的雄浑壮丽。这种独特的体式结构,使《天问》成为空前绝后的一篇千古奇作。其新颖独特的构思、铿锵有力的节奏,激越慷慨的感情,韵散相间的文字,使这篇作品在文学史上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地位。


  《招魂》一诗的作者,一直有屈原和宋玉两种说法。司马迁在为屈原作传时说:“余读《离骚》《天问》《招魂》《哀郢》,悲其志。”但王逸做《楚辞章句》时,则提出是宋玉的作品,招屈原之魂。后人读《楚辞》,多从王逸之说,近世以来,司马迁的说法又受到重视,主张《招魂》为屈原所作。但此诗的主旨,又有屈原自招其魂和屈原招楚怀王之魂两种说法。由诗中所叙宫室之美、服食之奢、女乐之盛、歌舞之欢来看,只有君主的身份才能与之相称。而且,诗的末尾诗人说道:“魂兮归来,哀江南。”楚国地处江南,此处又强调魂归江南,显然是针对死于他处的灵魂而言的。因此,《招魂》应是屈原为追悼客死秦国的楚怀王而作的。
  在表现手法上,《招魂》以善于铺陈而著称,在“外陈四方之恶”时,展开充分想象,描写东、南、西、北四方险怪,描写天堂、幽都的可怖。这些险恶的景象,大抵是根据民间神话传说,写得怪异而又新奇,令人惊心骇目。而在“内崇楚国之美”时,极尽铺陈夸张之能事,把楚国宫廷的旖旎豪华,铺写得淋漓尽致,其词藻之美,文采之盛,已开创了汉赋铺采摛文、体物写志之先河。


  屈原的创作深刻地影响了中囯文学史,从汉代的贾谊、司马迁,到唐朝的李白、杜甫,一直到现代的鲁迅、郭沫若,历代有成就的文学家,无不受到屈原的影响。李白曾把屈原的作品喻为日月:“屈平词赋悬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江上吟》)杜甫也以屈原的成就来自勉:“窃攀屈宋宜方驾,恐与齐梁作后尘。”(《戏为六绝句》)苏轼在《答谢民师书》中说:“屈原作《离骚经》,盖《风》《雅》之再变者,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屈原的作品,是中国文学史上继《诗经》之后出现的又一座高峰。《诗经》以“观风俗”的现实主义成为后人学习的榜样,屈原的作品则以文词惊艳的浪漫主义“衣被词人”。“骚”得与以“风”并肩,成为古人为后世诗歌创作所悬出的两个最高的标准,对我国古代诗歌的发展具有特殊的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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