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母亲-11

第六章-母亲-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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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女人只想“多生”,而不想做母亲,在孩子出生或断奶后,对孩子便失去兴趣,只想重新怀孕。相反,还有许多女人感到,正是分离本身给她们带来孩子;孩子不再是她们本人不可分的一部分,而是世界的一部分;孩子不再暗中纠缠她们的身体,而是可以被看到和被触摸。在经历了分娩的愁苦之后,塞西尔·索瓦日表达了占有型母亲的快乐:

你是我的小情人
在你妈妈的大床上
我能抱住你,给你亲吻,
掂量你美好的前程;
你好,我的小雕像,
你由血、欢乐、肉体做成,
我的小替身,我的兴奋……

有人再三说,女人在孩子身上幸福地找到阴茎的对等物,这完全不正确。事实上,成年男子不再把他的阴茎看成一个神奇的玩物,他的器官保持的价值,就是他要占有的觊觎之物的价值;同样,成年女人嫉妒男性的是他吞并的猎物,而不是这种吞并的工具;孩子满足了这种攻击性的肉欲,那是男性的拥抱没有满足的,孩子是她献给男性的这个情妇的对等物,男性对她来说不是这种对等物;当然,没有准确的对等:一切关系都是独特的,但母亲在孩子身上—正如情人在情妇身上—找到的是肉体的充实,这并不是体现在投降中,而是体现在支配中;她在孩子身上抓住的是男人在女人身上寻找的东西;一个他者同时是自然和意识,这是她的猎物,她的分身。孩子体现了整个自然。柯莱特·奥德里的女主人公告诉我们,她在孩子身上找到的是:

为我的手指触摸而存在的皮肤,它实现了所有小猫、所有花朵给人的许诺……

孩子的肉体具有这种温馨,这种温热的弹性,这是女人在小姑娘的时候通过母亲的肉体,随后在万物中所觊觎的。孩子是植物、动物,孩子的眼睛里有雨水和河流,有天空和大海的蔚蓝,孩子的指甲是珊瑚,头发是一种丝一样的植物,这是一个活玩偶,一只鸟儿,一只小猫,我的花朵,我的珍珠,我的小鸡,我的羊羔……母亲几乎喃喃地说出情人的话语,像情人一样,她贪婪地运用主有形容词;她运用同样的占有方式:抚摸、亲吻;她把孩子紧抱在身上,她把孩子包裹在手臂和床的温暖中。有时这些关系具有明显肉欲的性质。因此,在我已经援引过的施特克尔搜集的自白中,可以看到:

我给儿子哺乳,但是没有快乐,因为他不长大,我们俩体重减轻了。对我来说,这代表某种性的东西,我给他吃奶时感到有一点难为情。感到温热的小身体紧紧贴在我身上,我发抖了……我全部的爱都离开我,投向我的儿子……孩子经常跟我在一起。他两岁时,一看到我在床上,便拖着脚步向床边走来,想趴在我身上。他用小手抚摸我的乳房,想用手摘下来;这使我感到快意,我好不容易把他打发走。我常常不得不抗拒玩弄他的阴茎的诱惑……

当孩子长大时,母性具有新的面貌;开始孩子只是一个“标准的娃娃”,只存在于一般性之中,孩子逐渐个体化。具有支配欲和肉欲很强烈的女人,这时对孩子变得冷淡了;相反,正是在这时,其他有些女人—就像柯莱特—开始对孩子感兴趣。母亲和孩子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复杂,孩子是一个分身,有时她受到完全在他身上异化的诱惑,但孩子是一个自主的主体,从而是反抗的主体;如今,孩子强烈地表现出是真实的,不过要到未来才是一个青年人,一个想象的成年人;这是一笔财富,一个宝库,这也是一个负担,一个暴君。母亲能够在他身上找到的快乐,是一种慷慨的快乐;她必须乐于伺候、给予、创造幸福,就像柯莱特·奥德里描绘的母亲:

于是他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如同在书中描写的那样,然而他的童年与书上的童年相比,就像真正的玫瑰与明信片上的玫瑰一样。他这幸福来自于我,就像我喂他的奶来自于我一样。

母亲像恋爱的女人,乐于感到自己必不可少;她受到她回应的要求的辩护;但造成母爱的困难和崇高的是,它并不带来回应;女人面前有的不是一个男人、一个英雄、一个半神,而是淹没在脆弱的、偶然的身体中牙牙学语的小意识;孩子不掌握任何价值,他什么也不能给予;女人面对他仍然是孤单的;她不等待任何回报,与她的给予作交换。她自己的自由会对这些给予以存在的理由。这种慷慨值得男人不懈地给她颂扬,但当“母性宗教”宣布凡是母亲都是典范时,欺骗便开始了。因为母性的牺牲精神可能在完全本真性的情况下检验,但是,实际上这种情况很罕见。母性通常是一种自恋、利他、梦想、真诚、自欺、奉献、玩世不恭的奇怪混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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