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母亲-10

第六章-母亲-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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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许多因素也加入进来。女人和母亲的关系,保留着全部重要性。海伦妮·多伊奇举出一个年轻的哺乳母亲的例子,每当她的母亲来看她时,她的奶水便枯竭了;她常常请求帮助,可是她对另一个人照顾婴儿感到嫉妒,对婴儿恋恋不舍。和孩子父亲的关系,他怀有的感情,也有重大影响。综合经济和感情的原因,孩子可能是一个负担,一条锁链,或者一种解放,一个瑰宝,一种安全。有时候,敌意变成公开的仇恨,通过极度的忽视或者虐待表现出来。往往母亲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与敌意作斗争;她感到内疚,由此产生焦虑,怀孕期的担心延续下去。所有的精神分析学家都同意,生活在伤害孩子的困扰中的、想象出可怕事故的母亲们,对孩子都怀有一种敌意,竭力要压制下去。无论如何,值得注意和应该将这种关系同一切其他人际关系区别开来的是,最初,孩子本人没有介入进来,孩子的微笑,他的牙牙学语,除了母亲给予的意义外,没有别的意义;这取决于她,而不是孩子,令她觉得他可爱,独一无二,或者讨厌、平庸、可恶。因此,得不到满足、冷淡、忧郁的女人,本来期待孩子成为伴侣、带来温暖和使之摆脱自身,但却总是大失所望。做母亲的“过渡”像青春期、性启蒙和婚姻的“过渡”一样,在那些希望外来事件能够更新和解释自己生命的人身上,会产生深深的失望。在索菲娅·托尔斯泰身上遇到的就是这种感情。她写道:

这九个月是我一生中最为可怕的阶段。至于第十个月,最好不要谈到它。

她竭力在自己的日记中写下成为俗套的快乐,这也是枉然,打动我们的是她对责任感到的忧愁和恐惧。

一切都完成了。我分娩了,我有过自己的痛苦,我振作起来,我带着恐惧和对孩子,尤其对丈夫持续不断的不安逐渐回到生活中。我身上有某种东西碎裂了。有一样东西对我说,我会持续地受苦,我相信这是对不能完成家庭责任的担心。我的心态不再是自然的了,因为我害怕一个女人对自己孩子的这种庸俗的爱,害怕过度爱我的丈夫。人们断言,爱丈夫和孩子是一种美德。这种想法有时使我得到安慰……但想做母亲的感情十分强烈,因为我觉得做母亲是自然而然的事。这是列瓦的孩子,因此我爱他。

但人们知道,她正是因为不爱丈夫,才装出那么爱他;这种厌恶又落在使她恶心的交欢中孕育的孩子身上。

凯·曼斯菲尔德描绘了一个年轻母亲的犹豫不决,她爱自己的丈夫,但厌恶他的抚摸。她在孩子们面前同时感到温存和一种空虚的印象,她闷闷不乐地解释成完全的冷漠。琳达在花园里休息,待在她的新生儿身边,思念着丈夫斯坦利。【注】


如今她嫁给了他,她甚至爱他。不是大家所认识的斯坦利,不是平常的斯坦利,而是胆怯的、敏感的、天真的斯坦利,他每天晚上跪着祈祷。但不幸的是……她很少见到她的斯坦利。有过发光和宁静的时刻,但其余时间,她好像生活在一座始终快要着火的房子里,生活在天天遇难的船上。斯坦利总是处在危险的中心。她把所有时间都用来救他,照顾他,安慰他和听他讲故事。剩下的时间,她在担心怀上孩子中度过……将生儿育女说成女人的共同命运是很动听的。其实不对。比如,她可以证明,这是错的。她被多次怀孕弄垮了,变得衰弱,失去勇气。最难忍受的是,她并不爱自己的孩子们。用不着假装……不,仿佛在她每一次可怕的旅行中,一阵冷风吹得她冰冷;她再也没有什么温暖留给他们。至于小男孩,唉!谢天谢地,他属于母亲,属于贝里尔,属于想要他的人。她几乎没有抱过他。她对他非常冷淡,让他待在自己脚边。她朝下望一眼……他的微笑显得多么离奇,多么出人意料,轮到琳达也笑起来。但她控制住自己,冷冷地对孩子说:“我不喜欢婴儿。”

“你不喜欢婴儿?”他不能相信这话,“你不爱我吗?”他傻乎乎地朝母亲挥着手臂。

琳达跌坐在草地上。

“为什么你还在笑?”她严厉地问,“如果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你就不会笑了……”琳达对这个小家伙的自信十分惊讶。啊,不,真诚点。这不是她的感觉;这是完全不同的某种东西,这样新奇的东西,这样……眼泪在她的眼睛里滚动,她轻轻地对孩子说:“你好,我古怪的小东西……”

所有这些例子足以表明,不存在母性的“本能”,这个词无论如何不能用于人类。母亲的态度是由她的整个处境和她承受的方式决定的。就像大家刚刚看到的那样,它是多种多样的。

但事实是,如果情况不是绝对不利,母亲在孩子身上会找到充实的感觉。柯莱特·奥德里提到一个年轻的母亲时写道:

这仿佛是对自身存在的现实的一种回答……通过他,作为开始,她控制一切事物和她本身……

她让另一个女人这样说:

他压在我的手臂上和我的胸口上,仿佛是世界上最沉重的东西,达到我力气的极限。他把我埋入地下的寂静和黑暗之中。他一下子把世界的重量压在我的肩上。这确实是我想要他的原因。我单独一个人太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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