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已婚女人-17

第五章-已婚女人-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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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写道:

我感到很不自在。昨夜我做了噩梦,虽然我没有不断地去想它,但仍然心情沉重。妈妈在我梦中出现,这使我非常难过。仿佛我睡着后无法醒过来……有样东西压抑着我。我不断觉得我要死了。这很古怪,现在我有一个丈夫。我听到他睡着了,我独自一人感到害怕。他不让我进入他的内心,这使我难过。所有这些肉体关系令人恶心。

十月十一日:可怕!愁惨得可怕!我总是越来越自我封闭。我的丈夫生病了,脾气很坏,他不爱我。这在我意料之中,但是没想到这么可怕。谁关心我的幸福呢?毫无疑问,我既不会为他,也不会为我自己创造这幸福。在我忧郁的时刻,有时我寻思:当事情对我和对别人来说这样糟的时候,何必活着呢!这很古怪,但是这种想法困扰着我。他变得越来越冷淡,而我呢,相反,我越来越爱他……我回忆起我的亲人们。那时,生活多么轻松啊!而现在呢,天哪!我的心都撕裂了!没有人爱我……亲爱的妈妈,亲爱的塔尼娅,她们多么可爱啊!

我为什么离开了她们?多么悲哀,多么可怕啊!然而列沃奇卡是出色的……从前,我满腔热情地生活、工作、忙于料理家务。现在,这都结束了:我可以整天沉默寡言,抱着手臂,反复思考过去的岁月。我宁愿工作,但是我做不到……弹弹钢琴也许会让我开心点,但太不方便了……列沃奇卡向我提议,今天当他到尼科利斯科耶时我待在家里。我本该同意,让他摆脱我,但我没有力量……可怜的人!他到处寻找消遣和回避我的借口。我为什么活在世上?

一八六三年十一月十三日:我承认不会给自己找活儿干。列沃奇卡很幸福,因为他聪明和有才能,而我呢,我两者都没有。找到事情做并不难,活儿并不缺。但是必须对这些小事感兴趣,锻炼去热爱做这些事:照料家禽饲养场,擦干净钢琴,读乏味的书多过有趣的书,腌黄瓜……我仿佛开始熟睡,无论我们到莫斯科去旅行,还是等待一个孩子来临,都不能让我得到一点点激动和最微小的快乐,什么也不能。谁能给我指出苏醒过来,重新活跃的方法呢?这种孤独压抑着我。我习惯不了。在老家,是那么热闹,而在这里,他不在时一切都很阴郁。他很习惯孤独。他不像我那样从亲密的朋友那里获得乐趣,而是从自己的活动中……他在没有家庭的情况下长大。

十一月二十三日:当然,我不爱活动,但我本性不是这样的。只不过我不知道做什么事。有时,我非常想摆脱他的影响……为什么他的影响对我是个负担?……我控制自己,可我不会变成他。我只会丧失我的个性。我已经不是我本人,这使我的生活变得更加困难。

四月一日:我不能在自身找到办法是个重大的缺点……列瓦埋头于工作和管理产业,而我呢,我没有任何挂心的事。我对什么事都没有天赋。我宁愿有更多的事要做,不过是真正的工作。以前,在春光明媚的日子里,我感到做事的需要和愿望。上帝知道我梦想什么!今天,我什么也不需要,我再也感觉不到这种不知朝向什么的模糊而愚蠢的愿望,因为得到一切以后,我就什么也不要隐藏了。然而,我有时厌烦。

四月二十日:列瓦越来越远离我。肉体的爱情在他身上起着重大的作用,而在我身上却不起任何作用。

可以看到,少女在开头的六个月中和亲人分离、忍受孤独,她的命运最终确定,她十分痛苦;她憎恨同丈夫的肉体关系,她感到无聊。柯莱特的母亲在第一次由她的兄弟们逼着结婚以后,感受到的也是这种无聊,直至流泪:【注】


她于是离开了比利时热闹的家,离开了散发出煤气、热烘烘的面包和咖啡香味的地下室厨房,离开了钢琴、小提琴、她父亲留下的杰出的萨尔瓦多·罗萨【注】的作品、烟草罐和精致的长管泥烟斗……离开摊开的书籍和揉皱的报纸,新嫁娘走进门口铺着石阶的家,林区的严寒包围着这个家。她在底层找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金色和白色相间的大厅,但第二层仅仅粗粗涂了一层灰泥,像阁楼一样被弃之不顾……冰冷的卧室既不诉说爱情,也不诉说甜蜜的睡眠……茜多寻找朋友、无邪和快乐的社交,但她在自己的住处只找到仆人、花言巧语的佃农……她在大屋子摆上了花,叫人刷白幽暗的厨房,亲自监督佛兰德式菜肴,揉制放葡萄的蛋糕,盼望头生子来临。那个粗野的人在两次远足之间向她微笑,又走掉了……试过做美味食品的方法、独自玩牌和给地板上蜡以后,茜多因孤独而变瘦了,她哭泣起来……


马塞尔·普雷沃在《给已婚的弗朗索瓦丝的信》中描绘了年轻女人在蜜月旅行回来以后的苦恼:

她怀念娘家的公寓,还有拿破仑三世【注】时代和麦克马洪【注】时代的家具、玻璃长毛绒玩具、黑李木大柜,所有她认为这样过时和这样可笑的东西……在她的记忆中,这一切回想起来就像一个真正的庇护所、一个真正的窝,她在那里受到无私的温情的保护,避开一切恶劣天气和一切危险。这个公寓,还有新毯子的气味、没有装饰的窗户、乱七八糟的坐椅、临时安排和假装动身的样子,不,这不是一个窝。要建造的仅仅是窝的位置……她突然感到悲惨得可怕,像被人抛弃在沙漠里一样悲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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