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剧】第237集 在马拉喀什疗养 下

【本集简介】

在这一集您将听到，德黑兰会议的余波，远非一时半会便能被处理干净的。在北非疗养的丘吉尔，不得不拖着病体，继续同相关的各国政要周旋。波兰、捷克斯诺伐克、法国、意大利，还有美国和苏联，对这些现在站在英国一侧的伙伴，丘吉尔要么需要提防，要么干脆需要遏制，甚至出卖。

我在迦太基病得太重，到了马拉喀什后，一直被后遗症折磨，身体虚弱极了。一天二十四小时，我有十八个小时躺在床上。身体像这般疲惫，还是记事以来的头一次。躺下来休息的念头实在是太诱人了，人们也不停地劝我休息，有时我甚至要被赶着去休息。泰勒的别墅真是个疗养胜地，设施一应俱全，身处其中真是莫大的享受。然而我却依旧不得不分心处理战事。

波兰问题在德黑兰会议上备受关注。1943年12月20日，我还在迦太基时，曾就此问题致电艾登。

现在是时候由您出面，同波兰人谈谈边界问题了。您需要讲讲我们的规划，并在地图上展示：东部边界的大致划分；西部的奥得河线边界，含奥波莱地区。这样一来，他们便得到了如此广阔的领土，东西纵横三四百英里，海岸线虽始于哥尼斯堡以西，总长度却超过了一百五十英里。若是他们够聪明，便不该拒绝。只要波兰接手奥得河以东的德国领土并牢牢守住，他们便奠定了与苏联实现友好往来并与捷克斯洛伐克保持密切联系的良好根基，为欧洲的团结稳定做出贡献。这样一来，波兰复兴的前景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光辉璀璨。

若是波兰将接受并签署这些提案，我们得到消息后，便会立刻同苏联协商，争取达成最终方案。若是波兰将此方案弃置不顾，我觉得英国政府也不会再为他们争取更多的权益了。过不了几个月，苏联军队便有可能越过波兰战前的边界线。波兰政府最好能在此之前，同苏方建立友好关系，并初步解决战后边界的相关事宜。

现如今，捷克斯诺伐克总统贝奈斯正从莫斯科赶往伦敦。回想起来，1936年，他曾提醒斯大林，苏联的亲德分子正在酝酿一场阴谋，意图谋反。他和苏联人向来保持着最为友好亲密的关系。我邀请他在回程途中，顺便来马拉喀什看看我。

二十多年以来，贝奈斯一直是法国及西方各国忠诚的盟友，更难得的是，他与斯大林也保持着联系。然而，英法两国抛弃了捷克斯洛伐克，战前里宾特洛甫又同莫洛托夫签订了苏德互不侵犯条约，只剩贝奈斯一人苦苦挣扎。后来希特勒进攻苏联，作为苏联可靠的老友，捷克斯洛伐克终于被记起来了。不管过去曾发生了什么，现如今这两个国家都同样遭受了重创。

我身处马拉喀什的住所中，沐浴着和煦的阳光，同我的这位伙伴交谈，真是十分惬意。

我将我们的谈话转述给了罗斯福总统：

在贝奈斯看来，苏联的形势非常乐观。或许他能在劝说波兰人同苏联达成和解的事宜中发挥关键作用。他带来了一份新地图，斯大林在图上用铅笔勾画出了波兰的边界线：东部从哥尼斯堡直到寇松线；北部边界包含沃姆扎及比亚韦斯托克；南部边界却并未包含利沃夫；西部以奥得河为界，奥波莱的大部分地区都被包含在内。这样一来，波兰的国土面积便超过了三百平方英里，这片广袤的国土足可供波兰人民安居乐业。回国后我会想尽一切办法同波兰政府协商，敦促其早日接受此方案或类似方案。此外，波兰还需尽全力帮助此方案顺利实施。欧洲各国曾两次救波兰于危难之间，波兰也是时候做些回报了。

12月间，“自由法国”运动的负责人将与吉罗将军关系密切的佩鲁东、布瓦松及弗朗丹逮捕入狱。为此，我们与戴高乐的关系极为紧张。我下定决心，回国前，一定要设法与戴高乐重修旧好。新年来临之际，我曾邀请他于1月3日共进晚餐并在别墅过夜。显然，戴高乐认为我的邀约太突然了。我也本该清楚，在北非时，他绝不会在法国官邸以外的其他任何地方留宿。就这样，此事便被搁置了下来。后来，听说他会在1月12日抵达马拉喀什，我再次邀请他共进午餐。这次他应邀前来。

午餐过后，各位女士一道去逛街了。戴高乐、我，还有其他男士则留在花园里谈了很久。我们讨论的内容极广，话题不失严肃。我向他提了一连串的问题：为何要将落入他势力范围的法国著名人士赶尽杀绝？难道他没意识到，他给自己在美国制造了多少麻烦？不知道罗斯福多么生他气吗？不知道美国的帮助及其友好态度是多么重要？他为何要为自己的事业徒增烦恼？为何偏偏要触怒这些国家？以及为何要将乔治将军驱逐出委员会？听到这里，戴高乐回应道，他已经授予乔治法国荣誉军团勋章。我问道，乔治对此作何回应？他回答说，乔治尚未做出任何回复。

尽管如此，我们当天的谈话却是在非常融洽的氛围中结束的。分别时，戴高乐说，明早将专门为我举行一次阅兵仪式，请我前来参观。次日清晨，我和戴高乐站在小型检阅台上，看着大批法国及摩洛哥部队从台下走过。马拉喀什的当地居民纷纷跑来围观，掌声欢呼声不绝于耳。

德黑兰会议后，还有另一项难题亟待解决。大家记得，罗斯福当时好像提过要分给斯大林三分之一的意大利舰队。对此，英国三军参谋长颇不满意。罗斯福总统一直因为自己提的这个“三分之一”而忧心忡忡，他未作隐瞒，如实向我说明了全部情况：

哈里曼曾问过我，我们将采取怎样的措施，以履行2月1日前将意大利舰队移交苏联的承诺。这事儿我之前也曾跟您提过。当时，我告诉他，我打算把俘获的意大利船只的三分之一交给苏联，以供战时之需。2月1日起，只要能腾出来舰只，便会尽快送至苏联。

后来，哈里曼提醒道，在德黑兰会议上，斯大林不过是重申了其在10月份的莫斯科会议上所提要求，即：一艘战列舰、一艘巡洋舰、八艘驱逐舰、四艘潜艇和载重总额四万吨的商船。因此，我在12月21日对他说的话，哈里曼并没有太当真，也从未和莫洛托夫提到过三分之一这个数字。

哈里曼还强调称，我们必须尽快履行协议，早日将这些舰只移交苏联。在他看来，我们若是违约或是延期，只会让斯大林及苏联官员横加猜忌，怀疑我们的承诺是否真实可信。

然而，三军参谋长却意见相左。他们担心强行调走舰队，可能会引起意大利舰队和官兵的反抗。此时将舰队调走，根本无法为苏联的军事行动带来任何实质利益。

坎宁安等人改进了我们的协议书。修订后的协议规定：同盟国有权在其认为适当的情况下，对部分或全部意大利舰艇做出调配。我认为，我们应当采取措施，想办法按苏方要求，自2月1日左右起，陆续将意大利舰队移交至苏联。

若我们如实告诉斯大林我们的想法，您觉得这样做是否明智？毋庸置疑，只靠我们其中一方单独处理此事，是根本无法解决的。在我看来，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失信于斯大林。

这封电报中的内容有些含糊。若是照10月份协定的舰艇数量来算，我自是没有意见。但若是照那个笼统的三分之一来算，我便不能答应了。由此，我向罗斯福回电：

您提出，在意大利舰队的问题上，我们不应对斯大林失信，这一点我完全赞同。一周以来，我一直在同安东尼通信沟通这个问题。我希望在一两天内，拟订一份方案给您，以便你我二人联名向斯大林发报。

就我个人而言，我完全赞同大西洋两岸参谋长们的观点。因此，我准备恳请战时内阁和海军部门，与其此时让意大利人失望，倒不如让英国做些牺牲，将英国舰队调到苏联。同国内反复沟通后，国内同僚和三军参谋长均表示支持我的意见。“沙恩霍斯特”号被击沉后，当前不仅在地中海地区，而且在国内及北极海域，英国都有充足的海军部队闲置。跟国内达成一致后，我便即刻向罗斯福发报，提出以下几点建议：

1.我清楚地记得，在德黑兰会议上，我们从未提过“三分之一”这个数字。

2.但三军参谋长所提出的问题确实存在，也极为关键。若是斯大林能够明白我们的意图，相信我们是出于好意，他便很有可能允许我们采取最快捷的手段将此问题圆满解决。

3.因此，我提议，你我二人联名向斯大林说明：

第一，联合参谋长委员会认为，若是现在我们开始移交意大利舰艇，或是向意大利人透露相关消息，这或将危及我们三国的利益。若您审慎考虑后，仍希望我们照原计划行事，我们将秘密同巴多格里奥交涉，以完成必要的准备工作。

第二，然而，我们清楚地意识到，上述方案风险重重。由此，我们决定另外提出一项方案供您考虑：

近期，英国战列舰“皇家君主”号在美国改装完毕，此战舰所装雷达适合所有火炮装备使用。英国当前另有一艘巡洋舰可供使用。英国政府愿在2月份将这些舰艇转交给苏联工作人员。在不影响军事行动的前提下，这些舰艇将暂时租借给苏联政府，悬挂苏联国旗，直到意大利舰队可移交至苏联为止。

在我们看来，相比之下此方案更佳，希望您能对此方案多加考虑。

若您能找到可用的巡洋舰，不再需要我们另外提供，我们着实会松口气。至于那八艘驱逐舰，请恕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在“霸王”和“铁砧”行动结束前，我们绝对无法再腾出驱逐舰了。在我们看来，那四万吨载重的商船，或许您自己就能凑足，不过我们还是愿意向您提供两万吨的商船。

4.希望您能仔细考虑上述建议的可行性，并将您的想法告知于我。在我看来，我们如此慷慨的举动或许会赢得斯大林的欢心，至少能向他传达我们的诚意。我尚不清楚，在提出了这项备选方案后，他是否依旧会在条件尚不成熟的条件下，坚持讨论意大利问题。无论如何，我们还是要把这件该做的事情做完。

总统对这项备选方案表示赞同。美方表示，他们将负责提供一艘巡洋舰。1月23日，我同罗斯福联名向斯大林发报，内容大体上同我的上述电文一致。过了几天，我们收到了斯大林的回复：

1月23日，我收到了由首相先生和总统先生联名签发的电文，您二位主要谈到了将意大利舰队移交苏联使用的问题。

德黑兰会议上，我提出希望在1944年1月底，将意大利舰艇移交苏联。你们一致对此表示赞同。自那之后我便认为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未曾想过，这个由我们三人共同讨论决定的安排竟然还要再作更改。不仅如此，当时，我们达成一致后，只要和意大利人协商好，就再也没有问题了。然而，我发现事实并非如此，甚至您从未跟意大利人谈过此事。

当前，我们需团结协作，一道对抗德国，为此，最好不要因为这个问题横生枝节。苏联政府决定接受你们的建议；同理，英美应提供载重四万吨的商船，供苏联使用，直到相应意大利商船可移交至苏联为止。我必须要强调，上述舰艇应在2月份按时移交给苏联，不得再有任何拖延。

你们二位曾在德黑兰会议上一致同意，在1月底将意大利的八艘驱逐舰及四艘潜艇移交至苏联，然而，你们的电文中却忽略了这个问题。现如今，整个意大利舰队都在你们的掌控之下，履行德黑兰会议上的承诺想必不是什么难事。若是英美两国愿派出等量的驱逐舰和潜艇，移交至苏联使用，以代替意大利舰艇，我亦可接受。此外，遵照德黑兰会议上的协定，驱逐舰和潜艇必须与战舰和巡洋舰一道按时移交至苏联，不得再有任何延误。

所幸，最终此事还是如我所愿地解决了。“皇家君主”号和美国驱逐舰按计划移交到了苏联；驱逐舰则延期至“霸王”行动后再行移交。为使苏联人乐于接受，海军部又另外拨出了四艘现代化潜艇供其使用。战后，苏联信守承诺将我们的舰艇归还。我们也同样做出相应安排，将意大利舰艇移交至苏联。

大家极力劝说我，在马拉喀什再多留两星期休养，我也很乐意留下。但我还是下定决心，在安齐奥战役开始前返回英国。1月14日，我们一行人直飞直布罗陀，“英王乔治五世”号战列舰已在目的地等候。15日，我同早已在战列舰上恭候多时的同僚会合。军舰载着我们离开阿尔赫西拉斯海湾，驶入普利茅斯。抵达目的地后，战时内阁和三军参谋长盛情迎接我们归来，看得出他们很是高兴。我的身体状况不佳，参加的诸项活动亦是危险重重，他们少不了为我忧心。托大家的福，此刻我终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