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7

第二章-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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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献身,互相忠实,就真的是互相承认占据统治地位了吗?远非如此。劳伦斯狂热地相信男性至高无上。“崇拜男性生殖器的婚姻”这个词本身,在性和男性生殖器之间划等号,便足以证明这一点。在神秘地结缡的两股血流中,男性生殖器的血流占据优势。“男性生殖器用做这两条河流的纽带,它把两种不同的节奏结合成只有一条河流。”因此,男人不仅是夫妻关系中的一方,而且是他们的关系;他是他们的超越,“通往未来的桥梁就是男性生殖器”。劳伦斯想以男性生殖器的崇拜代替母亲—女神的崇拜;当他想阐明宇宙的性别本质时,他提出的不是女人的肚子,而是男人的阳刚特征。他几乎从来不描绘被女人弄得神魂颠倒的男人,但他上百次指出女人受到男性热烈的、微妙的、暗示的召唤,暗地里心潮澎湃;他的女主人公是漂亮和健康的,但不会令人神魂颠倒;而他的男主人公是令人不安的动物。是雄性动物体现生命局促不安的和强有力的神秘;女人受到它的诱惑:这一个女人受到狐狸的引诱,那一个女人爱上一头种公马,古娟狂热地向一群年轻的公牛挑战;她被一只兔子倔强的活力弄得心神不安。社会特权加入到这种宇宙特权之中。无疑是因为男性生殖器的血流是狂热的,咄咄逼人的,因为它跨至未来—劳伦斯对此只做了不完全的解释—“举着生命的旗帜向前”【注】的正是男人;他趋向于目的,他体现超越性;女人沉溺于自己的情感,她整个是内在的;她注定属于内在性。男人不仅在性生活中扮演积极的角色,而且正是通过他,性生活才被超越;他扎根于性欲世界中,但他从中逃逸出来;她却封闭在其中。思想和行动植根于男性生殖器中;缺少男性生殖器,女人对思想也好,对行动也好,都没有权利了,她可以扮演男人的角色,甚至扮演得很出色,但这是一种不真实的游戏。“女人的吸力往下,往地心。她的深邃的极性是朝下流动,是月亮的引力。相反,男人的极性是往上,往太阳和白天活动。”【注】对女人来说,“最深邃的意识潜伏在她的腹部和腰部……如果她转身向上,一切都会崩溃”【注】。在行动方面,男人应该是倡导者,积极的一方;女人在情感方面是积极的一方。因此,劳伦斯恢复了博纳尔、奥古斯特·孔德、克莱芒·沃泰尔的资产阶级传统观点。女人应该将自己的生存依附于男人的生存。“她应当相信你身上的、你趋向于的深邃目的。”【注】于是男人会给予她无限的温存和感激。“啊!当女人信任你,接受让你的意图超越她的时候,回到家里待在妻子身边是多么温馨啊……你会对爱你的女人感到无尽的感激……”【注】劳伦斯还说,为了对得起这忠诚,男人必须真正地怀有一个杰出的意图;如果他的计划只是一个骗局,夫妻便陷入可笑的欺骗中,还不如封闭在女性的循环中:爱情和死亡,就像安娜·卡列尼娜和沃伦斯基,嘉尔曼和唐何塞那样,而不要像皮埃尔和娜塔莎那样互相欺骗。除了这一点保留,劳伦斯所宣扬的是按照蒲鲁东、卢梭的方式实行一夫一妻制,女人从丈夫那里证实她的存在的合理性。劳伦斯反对期待颠倒角色的女人,口吻像蒙泰朗一样充满仇恨。她要放弃扮演伟大的母亲,放弃掌握生活的真理;她夺取和吞噬,将男性割裂,使他重新陷入内在性之中,偏离他的目的。劳伦斯远远没有诅咒母性,恰恰相反;他很高兴有肉身,他接受自己的出生,他敬爱他的母亲;在他的作品中,母亲以真正女性的光辉榜样出现;她们是纯粹的忘我,绝对的宽宏,她们的全部活力都放在孩子身上:她们乐意让孩子变成一个男人,她们为此而骄傲。但必须警惕这样的自私情人,她想把男人重新拖回到童年去;她毁掉男性的冲动。“作为女性行星的月亮,把我们向后拖去。”【注】她不断谈论爱情,但对她来说,爱是攫取,是填满她在自己身上感到的空虚;这种爱接近仇恨;赫曼尼就是这样,她忍受着可怕的缺陷的痛苦,因为她从来不知道献身,却想吞并伯金;她失败了;她想杀死他,她打他时感到的肉欲迷醉,与快感的痉挛相同。【注】劳伦斯憎恨现代女性,认为她们是要求意识的赛璐珞和橡胶的合成物。当女人有了性的觉醒时,她便“行走在生活中,以完全理智的、服从机械意志的命令的方式行动”【注】。他不让她具有自主的性欲;她生来是为了献身,而不是为了夺取的。通过梅勒斯的口,劳伦斯发出了对女同性恋者的憎恨。他也谴责面对男人保持超脱或咄咄逼人态度的女人;当米丽安抚摸保罗的胁部,对他说“你很漂亮”时,保罗感到被伤害,十分气愤。古娟像米丽安一样,当她迷醉于情人的俊美时,也犯了错误:这种凝视使他们分离,就像冰冷的女知识分子的讽刺一样,她们认为阴茎微不足道,或者男人的这种运动可笑;狂热地追求快感也同样要受指责,有一种激烈的孤独的性快感也导致隔阂,女人不应该追求它。劳伦斯描绘了许多独立的、有统治欲的女人肖像,她们错过了女性的使命。厄秀拉和古娟属于这一类人。开始,厄秀拉是一个缠住男人不放的女人。“男人应该献身于她,不留一丝一毫……”【注】她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意志。古娟则很固执;她喜欢思考,是个艺术家,强烈地羡慕男人的独立和行动自由;她坚持要将自己的个性保持原封不动;她想为自己活着;她爱讽刺人,占有欲强,会永远封闭在自己的主体性中。最能说明问题的形象是米丽安,因为她最少矫揉造作。【注】杰拉德要为古娟的失败负部分的责任;面对保罗,米丽安独自扛着不幸的重负。她也想成为一个男人,而她憎恨男人;她不能忍受自己处在普遍性之中;她想“特立独行”;生活的广阔潮流没有从她身上越过,她可以像一个女巫或者像一个女祭司,从来不像一个酒神的女祭司;只有当她在心灵中重新创造出某些事物,给予它们一种宗教的价值时,她才被它们所感动,这种狂热本身使她与生命分离;她是富有诗意的、神秘的、不适应环境的。“她过分努力,反而作茧自缚……她不笨拙,但她从来做不出得体的动作。”她寻求内心的欢乐,现实使她害怕;肉欲使她害怕;当她同保罗睡觉时,她的心独自待在一边,处在恐惧中;她始终是意识,而不是生命,她不是一个女伴;她不同意与情人融合;她想把他吸收到自己身上。他对这种意愿感到气愤;当他看到她抚摸花朵时,他开始大发雷霆,可以说她想夺走花的心;他侮辱她:“你是一个爱情的乞丐;你不需要爱,但需要被爱。你想充满爱,因为你缺少某样东西,我不知道是什么。”性不是为了填满空虚的;它应该是一个完美的人的表现。女人称之为爱情的东西,是在她们希望夺取的男性力量面前她们的热望。保罗的母亲对米丽安做了这样清晰的思考:“她想要他的一切,她想从他身上抽取出他,把他吞掉。”当她的朋友生病时,她很高兴,因为她能够照料他,她想服侍他,但这是一种将她的意志强加给他的方式。因为她仍然与他分隔开,她在保罗身上激起“一股如同发烧一般的热情,就像鸦片所起的作用”,可是她不能给他带来快乐和平静;从她的爱情中,在她的内心,“她憎恨保罗,因为他爱她,控制着她”。因此,保罗离开她。他在克拉拉那里寻找平衡;克拉拉漂亮、活跃、像只小动物,毫无保留地献身;一对情人达到超越彼此的迷醉时刻,不过克拉拉并不懂得这个事实。她以为这种欢乐归于保罗本人,归于他的特殊性,她希望把他据为己有,她无法留住他,因为她也希望他的一切全部属于她。一旦爱情个体化,它就变成自私、贪婪,性爱的奇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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