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 悟空花果山聚义，唐僧黑松林逢魔

大家好，我是马瑞芳，欢迎听马瑞芳品读西游记，我们今天讲花果山聚义黑松林遇魔。

解铃还须系铃人，猪八戒进谗言让师父轰走孙悟空。不久，这馕糠的夯货还得腆着猪脸把美猴王请回来。愚笨的八戒居然懂得与时俱进，针对孙悟空超强的自尊心，智激美猴王，这也是一段非常好看的西行取经故事。

被唐僧轰走的孙悟空重返花果山。五百年前二郎神放火烧过后，花果山一直没恢复。峰岩倒塌，林树焦枯，花草俱无。当年美猴王领导的四万多猴儿，大半被消灭，幸存者遭遇猎户的硬弩强弓、黄鹰猎犬，网扣枪钩。中箭着枪的被剥皮剔骨，油煎盐炒下饭。被活捉者“教他跳圈做戏，翻筋斗，竖蜻蜓，当街上筛锣擂鼓，无所不为的顽耍。”

吴承恩将猎人捕猴、市井耍猴和美猴王部下的命运联系起来。写的既是市井的活动，又是神异的故事。物是人非，美猴王伤感得很。当年封的元帅将军总算还在，花果山却成了猎人的势力范围。孙悟空祭起狂风把上千猎户消灭。孙悟空命令猴儿们把打死的猎户推进万丈深潭，衣服剥下洗净穿了遮寒；死马剥皮做靴，马肉腌起慢慢食用；群猴用猎人的弓箭枪刀重新操演武艺。猎户的杂色旗拆洗做一面杂彩花旗，写上“重修花果山，复整水帘洞。”再不插齐天大圣的旗子，齐天大圣已经成了历史。

当年的齐天大圣仍然招魔聚兽，积草屯粮，从龙王处借来甘霖仙水，把山洗青。前栽榆柳，后种松楠，桃李枣梅，花果山郁郁葱葱。美猴王很有能力，他励精图治、重建花果山，似乎逍遥自在，好像又回来乐业安居，其实“身回水帘洞，心逐取经僧。”

《西游记》第二十七回章题“花果山群妖聚义，黑松林唐僧逢魔”。聚义是孙悟空取经生涯暂时停歇，逢魔是唐僧取经生涯必然遭遇。唐僧必须遇妖，猪八戒沙僧必须束手无策，不然怎叫孙悟空回来？

孙悟空被轰走，猪八戒成了大师兄，这个专门搞点假公济私的笨猪，先解放了自己，叫沙僧挑担，他开路。到了松林中，师父说饿，猪八戒说的比唱的好听：“钻冰取火寻斋至，压雪求油化饭来。”把牛吹下，走了十几里地，没地方化缘，想起这苦差原是孙悟空的，“当家才知柴米价”，呆子有点儿后悔。怎么办，累了，不化缘先睡觉！等了许多不见猪八戒回来，沙僧出去寻找猪八戒，唐僧忍不住散闷，散到个金塔，迈步入门，见石床上侧睡着个牛头夜叉般的妖魔：青靛脸，血盆口，白獠牙，乱蓬蓬红鬓毛、紫髭髯，鹦嘴般鼻子，曙星样鬼眼。钵盂大小的拳头，枯树根似的蓝脚，斜披着淡黄袍。唐僧吓得遍体酥麻，两腿酸软，转身逃走，被小妖捉回，绳缠索绑，捆在定魂桩上。

猪八戒沙和尚寻找师父寻到碗子山波月洞，穿黄金铠甲的妖怪迎出来。两个狠和尚，一个泼妖魔，云端厮杀。杖起刀迎，钯来刀架，不分胜负。论手段，猪八戒沙和尚这样水平二十个和尚也敌不过妖精。是六丁六甲、五方揭谛、四值功曹、一十八位护教伽蓝空中助着他们哩。唐僧命不当绝，“狠毒险遭青面鬼，殷勤幸有百花羞。”

被掳到妖精洞穴的宝象国三公主百花羞，要放走唐僧，托他给父王捎信。蓝脸妖怪竟然是个“妻管严”，公主喊声“黄袍郎”，妖怪应得比圣旨还快。公主编套斋僧还愿鬼话，要求放走唐僧。妖怪就仗也不打，和尚也不吃，妻子叫放人就放人，对猪八戒说：“那猪八戒，你过来。我不是怕你，不与你战，看着我浑家的分上，饶了你师父也。”实在太好玩了，那个时代，算唐代吧，市井社会中，男人是家庭的主人，一切说了算，女人是可以随时从七出里边找个理由随便休掉，而在妖精的洞穴里，竟然老婆做主。

孙悟空离去，唐僧头次遇妖竟是这么美好的结局？是吉人天祥？其实唐僧更大的磨难在后边呢。唐僧到宝象国倒换关文，送上公主的家书，国王要求唐僧捉妖。唐僧只好交代出两个徒弟：“我那大徒弟姓猪，法名悟能八戒，他生得长嘴獠牙，刚鬃扇耳，身粗肚大，行路生风。第二个徒弟姓沙，法名悟净和尚，他生得身长丈二，臂阔三停，脸如蓝靛，口似血盆，眼光闪灼，牙齿排钉。”唐僧对两个徒弟形容准确，猪八戒吹“第一个会降妖的是我!”腾云而起，沙僧跟上。猪八戒沙和尚与妖怪交战，只八九个回合，八戒钉钯难举，气力不加。原来，护法诸神在宝象国护定唐僧，猪八戒战斗力不灵了。呆子借口“出恭”溜之乎也，钻进蒿草薜萝，荆棘葛藤，再不敢出来。

猪八戒见困难就躲，接下来变化令人眼花缭乱：

妖怪将沙和尚捉到洞中，判断公主给父王写了信，将公主揪到沙僧面前对质。如果确实是公主写信，就杀了公主。沙僧说他们捉妖乃因唐僧看到宝象国王寻找公主的画像。“何尝有甚书信？你要杀就杀了我老沙，不可枉害平人，大亏天理！”跟随唐僧以来默默无闻的沙和尚关键时刻大放光彩。

黄袍怪当年出现在百花羞面前时是“金晴蓝面青发魔王”，“金晴”有点儿像欧洲人。为了哄宝象国国王，黄袍怪变个俊男，头戴鹊尾冠，身穿玉罗褶，腰系光明鸾带，足蹬花摺乌靴。形容典雅，体段峥嵘，丰神轩昂。我看到这里，很奇怪！妖怪能变如此美男子，为什么平时用那番怪样吓唬心爱的公主？

“潘安”妖怪到宝象国认亲，俊美驸马令国王欣喜不已。妖怪乃二十八宿之奎星，俗谓“文曲星”，他果然擅长写作，现场创作个小说，陈述如何与公主结缘：十三年前猛虎叼来公主。公主始终不说出自己身份。因此自己不知道妻子是三公主。至于叼来公主的猛虎呢？就是冒名唐僧的老和尚！妖怪施魔法，将唐僧变作白额圆头，花身电目的斑斓猛虎。如果有唐僧变虎后的心理描写。他应该想到：如果悟空在，我还能变虎？

国王在银安殿款待爱婿，宫娥彩女，吹弹歌舞。妖魔饮酒作乐，酒吃多了，露出原形，伸开簸箕大手，把弹琵琶女子“咔嚓”一声咬下头来。其他宫娥没命的乱跑乱藏。馆驿传“唐僧是老虎”，惊坏白马。疾风知劲草，沙僧被捉，唐僧变虎，八戒不见踪影，平素比沙僧还低调的白龙马成了英雄。他先是化身宫娥行刺妖怪未成，显原形与妖怪搏斗，放毫光，喷白电，银龙飞舞，如擎天玉柱。小白龙武力不济，被妖怪砍伤，钻进御水河逃命，回到马厩变回白马。在草棵里睡足觉的猪八戒回来，想向国王求兵救沙僧。白马口吐人言，告诉八戒，师父变虎，让八戒驾云上花果山请大师兄回来。“三藏不仁，八戒不义”。

八戒连救师父都不想，想散伙，回高老庄，继续当女婿。他患得患失地说：我去请猴哥？难！呆子不说自己对不起猴哥，却说“猴子与我有些不睦。”似乎责任在双方。猴哥打杀白骨精，“怪我撺掇师父念紧箍儿咒”，其实我哪是真心害他？“我也只当耍子，不想那老和尚当真的念起来。”需要减轻自个儿责任时，猪八戒多会轻描淡写？几乎把孙悟空念死的紧箍咒，他说开玩笑！八戒又说：师父把猴哥赶回去，他不知怎样恼我，我去请？他决不肯来。“他那哭丧棒又重，捞上几下，我活得成？”猪八戒一肚子小算盘。小白龙一心救师父。对猪八戒说：大师兄决不打你。你到了花果山，别说师父遇难，只说师父想他，他肯定回来！

前辈点评家对白马化龙称赏不已。汪澹漪《西游证道书》曰“每为诵‘疾风知劲草，板荡识忠臣’之句，不觉惨然于怀。白马非马也。真可谓龙德而隐者也。”“李卓吾先生批评《西游记》”曰：“唐僧化虎，白马变龙，都是文心极灵极妙，文笔极奇极幻处。做举子业的秀才，如何有此？”

那头笨猪如何去请猴王？我们下次讲猪八戒智激美猴王，今天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