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物论·第十七讲】天道眼光，在万物协同中实现成长

本集文稿 

既使我与若辩矣，若胜我，我不若胜，若果是也？我果非也邪？我胜若，若不吾胜，我果是也？而果非也邪？其或是也？其或非也邪？其俱是也？其俱非也邪？我与若不能相知也。则人固受其黮闇，吾谁使正之？使同乎若者正之，既与若同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者正之，既同乎我矣，恶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恶能正之？然则我与若与人俱不能相知也，而待彼也邪？”

------------------------------------------------------------------

【正文解读】

庄子是在骗稿费吗？我们知道写诗是最划得来的，投稿之后按版面算钱。这段就是庄子的逻辑诗；

他说，你现在心里还有疑惑，对吧？我们俩在一块辩论，你刚才听我说这些东西，你可能不同意。那么我们俩在一块辩论，如果我输了，我就不对了吗？我输给你，我就不对了吗？如果我胜了，你输给了我，难道就证明你不对了吗？是你不对？还是我不对？还是我们两个都不对？还是我们两个都对？都有可能。

辨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我们找一个人给我们做裁判，如果他的观点是跟你一样的，他做不了裁判；如果他的观点跟我一样，他也做不了裁判，他根本不理解；如果他的观点跟我们俩都一样更不能做裁判；如果他的观点跟我们俩都不一样，他更不能裁判了。

这段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

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和之以天倪，因之以蔓衍，所以穷年也。忘年忘义，振于无境，故寓诸无境。

 “何谓和之以天倪？”

曰：“是不是，然不然。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然若果然也，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

------------------------------------------------------------------

【正文解读】

“天倪和之”这一段就是庄子正面说话了。

庄子说 ，“化声之相待，若其不相待”，化掉那一些人籁的相互纠缠，相互依赖、相互的是非——相互的是非也是一种相互的依赖，没有敌人就觉得活不下去了，假想敌一死，自己就崩了，这种情况多得是。

“若其不相待”，内心要化掉这些相互依赖的东西，就好像它们各自遵从自己的本性。它们其实本来谈不上相待不相待，也可以说它们是不相待的，因为它们都是道之所生。

那具体怎么做呢？就要“和之以天倪，因之以蔓衍，所以穷年也”。

对于世间那些最大的是是非非的对立，要用天道的眼光来调和它们。“天倪”就是天道的眼光，也就是留有余地的眼光，留有缺陷的眼光，谦虚的眼光，不自以为是的眼光。用这样的眼光来调和它们，调和这种是是非非在内心中的冲击。

人是很容易卷进是是非非当中的啊。

“因之以蔓衍”，同时因循它自然的造化。它自己也会有个延伸的过程，是不断地转化为非，非不断地转化为是，你看着都觉得好笑。

“所以穷年也”，这种是是非非的演化，正反面的演化，也是自然的造化，逐步的推进，就像大江东去，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所以穷年也”，就在这样的天道的视角当中，穷尽自己有限的天年。

在这有限的天年当中，又要做到什么？要“忘年忘义”，忘掉自己活了多久，忘掉自己活着这件事，更要忘掉那些大仁小义，社会性的东西更要忘掉。

“振于无境”，使自己的精神振奋，进入到一种无穷尽的世界，如鸟脱于笼，出于虚空，这样的话，就把自身寄寓在一种悠然不息的、无穷无尽的状态当中。

这段就是在说，第一，你要活出和气，要跟这个世界和解，跟这个世界所有的是是非非和解，否则就活不好。第二，应该活出自信。

“振于无境”呀！在这种无穷无尽的境界当中，自己可以一往无前，过自己想要的生活。脱离那种是是非非的纠缠，脱离那种活着是为了他人，为了他人的评价，脱离了活着是为了还子孙债等等纠缠之后，其实你内心的生命力就会涌现出来，它是振奋的。

这个就是把你自己的生命寄于无穷无尽的造化之中，以有限化于无限。

小麻雀就问了，“何谓和之以天倪”？怎么样用天道的眼光去融合它？

回答：“是不是，然不然”。

你要明白所谓的“不是”，它是一种“是”，否定实际上是一种肯定，“不然”其实是一种“然”，都是它自身的一个合理性的状态在那儿。为什么它会走在偏执的路上？它是有它的一个路径的。

大家回想“存在即合理”，一切存在都有其合理性。错有它的合理性，对也有它的合理性，而对错是第二层的词。第一层是存在的真实状态，那个状态本身有它的合理性。

“是若果是也，则是之异乎不是也，亦无辩”，如果你坚持的 “对”真的是“对”，它跟那个不对的东西本来就不是一回事，两者的合理性建立在不同的基础上，那还辩什么呢？这就像妈妈有妈妈的立场，儿子有儿子的想法，那还争辩什么呢？你只能跟他“和之以天倪”，随着两个人的关系运作下去，慢慢地长成新的关系。如果你不能随着去变，你一直保持你的初心，你儿子肯定受不了。

我这样说的有点过。真的，你不能太有初心对吧？你的初心要“因之以蔓衍”，你要跟随孩子的成长去变化。

“然若果然也，则然之异乎不然也，亦无辩”，如果这样就是这样，那样就是那样，两者都建立在不同的合理性上面，也不要去争辩。

这个就叫做“和之以天倪，因之以蔓衍”，我觉得更深刻的是“因之以蔓衍”。就是跟随造化，伴随成长，改变自己。自己也在改变着。

------------------------------------------------------------------

各位朋友，以上呢，就是齐物论第三板块的全部内容。

第三板块谈的是齐生死，庄子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假设，他说，生死或许只是从一个梦境跳转到另一个梦境。在梦里，那些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滚滚不休，好像根本熬不到头，但真要是醒来了，过去的所有的梦加起来，可能也就刚刚睡了一个昼夜罢了。

庄子说，在一个又一个的梦境中，要活出真我是很难的，人们早就习惯了在是非得失中生活：用各种别人的意见来评价自己，用各种当下的得失来说服自己，用各种未来的目标来锁定自己。一旦离开了是非得失这样的范围，马上就会感到莫名失落，不知所措。所以，大家明知道这种生活只是一个非常拥挤的舞台，却还是你追我赶，粉墨登场，演得疯魔入戏，淋漓尽致。

这种生活，本质上是一种内卷！如果总是待在这种有限的空间里，相互抓紧、彼此不放，就是梦醒了又能如何？不改了这种习性，到哪儿，都还是个卷成一团的结果。

所以，庄子告诉我们，我们是在梦境里，还是在醒觉中，这个问题其实不重要，关键还是要改变自己的习性，打开眼界去看事物的演化，尊重万物的变迁，同时又把它们妥当地应用起来。这个呢，就叫做“和之以天倪，因之以蔓衍”。

天倪，就是天道的眼光，从天道的眼光来看，万事万物各有各的本来面目，各有各的演化路径，天道有常，这些都是不以人的善恶好恶为转移的。我们能做的，其实是以众生平等的精神，与万物共生，协调各种态度，整合各种资源，和而不同，美美与共，在这当中，走出属于自己的通达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