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物论·第十八讲】庄周梦蝶，平行世界中的多维人生

本集文稿 

【前言】

各位朋友，齐物论的前三个板块，庄子主要讲的是“天人合一、万物互联”，用这样的方式修复了人类认知的BUG。在这个工作完成之后，意犹未尽，突然又甩出两个寓言来：魍魉问影和庄周梦蝶。

我们先说说魍魉问影。

魍魉，就是影子的影子，如果我们在太阳下仔细观察影子的边缘，会发现那里有一条模模糊糊的彩色的镶边。这个就叫做魍魉。庄子说，魍魉本身依附于影子，但是它很有独立思想，他嘲笑影子说，你为什么依附于身体呢，身体怎么动，你就怎么动，你到底还有没有自我呀。

影子回答说，我确实依附于身体，但是身体难道就有自我吗，它不是受心灵的控制吗？心灵就有自我了吗，它难道不是跟着朋友圈到处乱抓吗？如果把心放到一个没有任何感受可以抓取的地方，它还能不能存在呢？

这个故事提醒我们，人类可能太容易陷入主宰式思维了，总觉得事情的背后有一个根本的、不变的本体在那里？

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体呢？

这个世界，会不会是一个相互映射的全息系统呢？就好像分布式计算，只有一套协调的算法，根本没有一个统一指挥的主机。

人类科技发展到互联网时代，我们似乎对庄子万物互联的思想，理解的更深了。

从这个思路延展开，其实还很多有意思的想法，比如，树叶与树干分离，是树叶辞别了树干，还是树干辞别了树叶？两个人偶然相遇，到底是谁先遇到了谁呢？庄周觉得自己在梦里变成了蝴蝶，会不会是蝴蝶梦见了庄周呢？

所谓“皮之不存毛之焉附”，难道是理解这个世界唯一的思维方式吗？

好，先说到这儿，下面请大家进入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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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魉问影曰：“曩子行，今子止；曩子坐，今子起。何其无特操与？”影曰：“吾有待而然者邪？吾所待又有待而然者邪？吾待蛇蚹蜩翼邪？恶识所以然？恶识所以不然？”

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胡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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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解读】

关于改变自己，庄子突然提出一个特别“恶毒”的寓言，这个寓言是迄今为止我见过的“最恶毒”的寓言。

如果你在太阳下观察影子，你会看见影子周边有一层薄薄的淡淡的的影子，也就是影子的边缘外有一层像彩色的边缘，这层小光芒就叫做“魍魉”。“魍魉”是影子的附着物，影子是身体的附着物。

魍魉就跟影子说：“哥们，你可真不行！你看你，刚才在走，现在停下来，刚才在坐着，现在又站起来。你还有没有一点操守？人家身体要站起来，你就站起来，人家走你就走，你就有没有一点自尊？”

庄子突然一下推到极端，就是说你真的有“自性”吗？真的有独立的存在吗？按照这样推理是非常可怕的。

我们经常说影子的主宰是身体，身体的主宰是心灵，心灵真的是自己的主宰吗？它难道不是无穷无尽的外界的各种缘分的附着物吗？被各种外界的缘分牵着走。外界那些缘分又是谁的附着物呢？

这样想下去，无穷无尽，令人伤心。

这个世界上没有“没有缘分”的事，世界上的所有事情，都是有它的出发点的，都是有它的触动点的，每个触动点前面又有它的触动点，所以庄子在这用一种非常“恶毒”的方式讲“缘起”。

那么影子就回答说：“我真的是依赖着什么吗？我依赖的那个东西是不是也有所依赖呢？难道我真的像你说的那么差，就好像是蛇身上的鳞、蝉身上的翼？我怎么能够肯定，我这种依赖其实不是依赖呢？”。

影子倒是很有哲学水平。影子说，你怎么知道这就是依赖呢？如果大家都是有依赖的，那我不就不是依赖了吗？

这个影子很厉害，说出了一个非常可怕的事实，：就算我们都在依赖当中，我们还是解释不清楚，独立意识到底怎么来的。就算你能用缘起解释整个世界，说每一件事都是前面是有原因的，有一个条件触动它，但是当自我意识发生的时候，它还是发生了呀！

所以佛陀说那个话真是颠簸不破，他说当条件合适的时候，你不能说没有自我意识，道理就是在这儿。

所以，各位也不要被这样的普遍联系“骗”了，人还是有自己独立的价值，就算你是魍魉，你是影子，就算我们是整个宇宙的衍生物，不知道衍生了多少重了。

道家的目标是什么？找回玄牝，直接跟底层系统挂钩，这是道家的理想，佛门的意思，你要看明白。看明白之后，要充分展现自己的“本性”。

这一段很“恶毒”，下一段其实也不太善意。

故事说，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栩栩然”，特别的逼真，采蜜啊什么的，就觉得自己是个蝴蝶，特别快乐，觉得特别舒服。

在梦里，庄周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庄周，他的第一人称视角直接变成了蝴蝶的第一人称视角，他没有感觉说自己是别人。

等到突然醒过来，又很惊喜地发现自己原来是庄周，原来是一个人。

于是他问，到底是庄周在梦中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成了庄周。

最终得出个结论：庄周和蝴蝶，既然已经出现各自的形象了，那他们之间肯定是有分别的，而不能说没有分别。因为它已经出现了，你再说它没分别，那你就纯粹在诡辩了。条件合适的的话，庄周与蝴蝶都是存在的，你不能再说它没有。

最后给出一句“此之谓物化”。物是可以 “齐”的，万物之间是相通相化的。

这个话给出了一个通道。我们不要认为自己现在的这个存在就是自己唯一的存在。我们也可能在各种时空中以各种各样的形态存在着。

比如我就总是做连续的梦，只要进入这个梦，就能够回忆起在梦中做的别的梦，而在醒着的时候，就没有办法回忆起梦中的架构。一进入梦，整个架构就又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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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在篇末的话】

给庄子像《道德经》一样进行总结是非常不合适的，我觉得没有什么话能够总结庄子说的东西，所以我把它叫做“说在篇末的话”，也就是我追加几句话，也是我对庄子《齐物论》的一个简要理解，希望给大家一个 “把手”。

一、人籁予求予取，地籁无求有待，天籁周遍无碍。

人籁总体上奔着一个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的所谓的是非利益去奔跑。地籁无求有待，天籁周遍无碍，是畅通无阻的。

二、万物本来与天道合一。利害是非的认知割裂了天⼈关系；知⽌的认知才能顺应造化。

万物本来与天道合一，当然这个话也是一个不全面的话。利害是非的认知割裂了人心中对于天人合一的认识，所以人的认知一定要知止，一定要知道自己的边际，知道自己的根本缺陷，在认知的边际退回来，才能够顺应造化。

三、守道枢以环中，开天府以葆光，见天倪以和是非。度有限天年，游无穷境界，物我大忘，快乐无忧。

“守道枢以环中”，指的是统治学，一定要抓住事情的枢纽，不要被是非裹着走。“开天府以葆光”，是说能够正确地对待道，能够实现资源的这种不竭地应用。“见天倪以和是非”，就是要形成自己的道眼，道眼观世。和是非，齐尊卑，内心没有高下这些东西，干干净净的。度有限的天年，可能80年，可能100年，但是游无穷的境界。

最后我加两句话叫“物我大忘，快乐无忧”。我的追求就是这样的，就是最好这些事情都忘了，玩的优哉游哉。《齐物论》整体就是这样。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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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结】

好，齐物论的第四板块，也是最后一个部分，到这里就结束了。

通常来讲，人的思想，容易陷入两种误会，一种是主宰式的，就是觉得我控制一切，另一种呢，是宿命式的，就是觉得自我没有任何价值，一切都是被外部情况决定的，甚至是预订好的。

道家提醒我们的，是一条超脱性的道路。

庄子说，这个世界，可能是一个分布式计算的系统，每一个生命都是有价值的，每一个生命又都不是绝对的主体，这就是天人合一，万物互联。我们都可以做出自己独立的贡献。

在这个分布式系统里，我们最好能做到心无偏执，君子善假于物，随时利用各种不平衡所带来的势能，就好像在股市里，别人都害怕了，你敢于买入，大家都兴奋了，你敢于卖出，这个叫做自在。

那么，有没有可能看明白支持着整个分布式系统运行的底层动力呢？那个时候，生命又会是何种境界呢？

道家是开放的，这个问题也是开放的，就留给大家各自思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