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学05｜创世：关于宇宙和人类的起源

你好，欢迎来到宗教学第5讲，我是王献华。

【创世神话，一种让人找得着北的艺术】

起初上帝创造天地，这是中文本《圣经》创世纪的开篇。然后创世纪描绘了一番天地之初的景象，上帝便又开始创造了，其中最著名的是创造人类，之后就是我们熟悉的亚当和夏娃的故事了。

也许是因为创世故事太精彩，也许是因为相信创世故事的人足够多，影响力足够大，以至于许多人想起创世，想起世界和人类的开端，头脑中就是这个故事。但我们不能仅仅停留在圣经的创世纪这里，因为这仅仅是创世故事的一个版本，尽管是比较流行的一个版本。

事实上，不同传统都有自己版本的创世故事，包括中国。根据中国的古老传说，天地之初，混沌一体，是盘古开天地才让宇宙变成我们见到的样子。天上本来有10个太阳，后羿射下来9个只剩下1个，中国也有女娲抟土造人的神话。

在我听说过的五彩缤纷的创世故事中，我最喜欢的是一个太平洋岛民的传说。

传说中说道，人类是某位大神，用面团捏好之后，放在火炉里烤熟诞生的，烤焦的变成了黑人，烤得夹生的变成了白人，烤得正好，自然就是不黑不白的黄种人了。我之所以说喜欢这个版本的创始故事，不是说我接受这个故事对肤色的解释，而是说这个故事同时解决了造人和关于肤色的困惑，效率比较高。

听故事的时候，难免有个人喜好，不过，我们列举这样的创世故事，并不是想说哪种故事好，或者哪种故事坏，这是神学家喜欢做的事。对我们来说，通过各种各样有趣的创世故事，而不仅仅是哪一种版本，我们有机会看到创世故事的根本意义。

因为问题的关键，根本就不是谁家的创世故事更有意思、更可信，而在于创世故事能够给人类建构生存的意义系统，帮助人们回答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这些最终级的问题。这才是创世故事，也就是关于世界和人类的源起故事的根本重要性所在，只要能够满足这个要求，就是好的创世故事。

为人类提供生存的意义系统，就是要帮人类回答清楚，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些终极问题的答案。而创世神话，就像《圣经》里面的创世神话，就从天地的产生、万物的创造、人类的诞生开始，给人类这些问题提供答案，提供让人们可以寻找到这些答案的坐标系。

当然，不同的创世神话给出的答案可能不同，但目的都是相似的，那就是为人类构建生存坐标系，让人类在这个浩瀚的世界、在自己有限的一生中，找得着北，这比能够永恒、能够不死甚至都更重要。从这个意义可以说，创世神话是宗教最核心、最具有典型性的内容之一。人们需要创世故事，因为人们需要它提供的意义系统，也需要通过对创世神话的认同来维系共同的社会生活。这一点我认为不难理解，但你可能也发现了，不管是《圣经》里的创世故事，还是女娲造人的故事，对经受过现代科学教育的我们来说，好像都是经不起推敲的。

【神话中的身份认同】

我们现在已经是所谓的科学时代了，但各种宗教版本的创世神话依然没有消退，甚至有时候还颇有回潮的意思。为什会这样？我想，这可能才是我们在关心创世神话的时候，最容易造成大家困扰的问题。

要回答这个问题其实也不复杂。

首先是因为它还有用。在帮助人们构建生存坐标系也就是意义系统之外，创世神话的另一个重要作用在于，帮助人们形成社群认同。其实这是同一个进程。接受同一种创世神话的人群，也就接受同一套意义系统，也意味着接受一种特定的身份认同。创世神话在这个意义上具有塑造人群的作用。 

我念书的时候，曾经租住过一位阿姨的房间，这位阿姨有一个颇有点古怪的女儿，她女儿的生活节奏和日常穿着，和常人不太一样。也不是什么奇装异服，而是她身上总会挂一些说不清楚是什么的配饰，平常也不见和什么人来往，极少数时候，有朋友会来门口叫她，这个朋友的穿衣方式和她一个风格。

有一天这位女儿把她经常抱在手里的一本厚书，忘在了客厅里，我翻开了两页，发现是一本图文并茂的经书之类的东西，封面上有一棵大树，树的上下都是奇怪的小动物，动物所在的位置，用古体字母标记着我认不出来的名字，其中一些形状和颜色类似她平常穿戴的首饰。

我从自己了解一点的现象推论，觉得这大概是房东女儿的某种经书，书中有她接受的创世故事，而那位来家里叫她、和她穿着同样配饰的朋友，就是与她有着共同信念的同仁，这可能就是某种所谓的地下文化，他们有自己特定的身份认同。 

我们之前提到过咸粽子教，这里略带恶搞地想象一下。如果咸粽子教真地要成为一种宗教，可能仅仅有教堂和信徒还不太够，看样子还得有咸粽子的创世神话。比如咸粽子在彻底消灭仇敌甜粽子之后，如何创造了世界和人类，那就真正有点宗教的意思了。

不管创世神话多么荒诞，只要它能够得到某些人群的认同，起到凝聚人类社群的作用，后者就会反过来又强化和滋养这种神话的发展。现代社会的地下文化现象，以颇为极端的方式展现出神话和身份构建之间的关系，不过这可能还是没有完全回答荒诞不经的创世故事在现代仍然继续存在的问题。

【科学是另一种神话吗？】

还有另外一个同样重要的原因，要回答这样一个问题，那就是与创世神话的荒诞相比，现代科学对宇宙和人类起源的解释其实也是难以被印证的。荒诞不经的创世神话之所以仍旧能够继续存在，理由就在于，它和现代科学所说的起源论一样，同样无法被事实印证。

举个例子，有个著名的宇宙物理学家叫彭罗斯，今年刚刚获得诺贝尔奖的，据说有一次他做演讲，讲述现代科学对宇宙的认识，结果一位老太太站起来告诉他说，你讲得都很精彩，但我仍然相信世界是四只乌龟托起的托盘。

彭罗斯说他这一瞬间感到恍惚，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关于宇宙的看法和这位老奶奶其实没有什么区别，都只是一种相信而已。此话怎讲？其实，和无法被印证的创世神话一样，关于宇宙的研究确实也是超越感官而无法触摸的。

现在主流物理学上提出，宇宙是大爆炸产生的，但是人们没有机会去亲自见证这种过程，这只是人类这种微不足道的生物，基于自己的各种理论假设，而提出的一种合理的推测而已。但人类如何保证自己的那些理论假设不是完全无端的想象呢？

这个时候从某种角度看来，科学的想象再科学也只是想象而已。所以任何一种科学背后都隐藏着某种伪科学的影子，这大概才是彭罗斯感到恍惚的真正理由，而这一点可能是人类永远也没法改变的。所以各种老版本的创世神话仍然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发挥影响。

这就是为什么创世神话荒诞不经，却仍旧在现代这个科学时代备受尊崇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创世神话和科学起源论一样，都无法被事实印证；另一方面是因为，一旦创世神话得到某一人群的认同，这一人群的存在和延续就会反过来滋养创世神话，促进它的发展。

到这里，关于创世神话我就讲完了。我们需要创世故事，因为我们需要它为人类提供的意义系统，更需要通过对创世神话的认同来维系我们共同的社会生活。创世神话的这两个意义，直到现代科学如此发达的今天，都仍然存在，仍然必要，也因此不会轻易消失。

在现代科学看来，创世故事荒诞不经，但在创世神话看来，现代科学为人类和宇宙起源安排的理由，也同样禁不起感官的考验。在这一点上好像现代科学与创世神话打了个平手。

【创世是对时间的规定】

最后，我想提供一个和创世神话有关的，带点知识性的补充。

一般而言创世就是时间的起点，所以，创世神话中关于世界和人类的起源，其实就是时间的起源。根据犹太历法，时间从上帝创造世界的第一个星期日起算，根据这种算法，2020年是就创世之后的5780年。这个时间起点的计算方式其实非常有意思。

根据《圣经》创世纪中的创世故事，上帝创造世界，创造人类，都是在第一个星期之内完成。而犹太历法的星期，从星期日起算，每天从黑夜起算。所以，创世也意味着对时间的规定，而时间是我们感受最深、却琢磨不透的基本生存维度。当然也就是宗教必须关注的对象了。

作为中国人，不知道你有没有计算过女娲造人应该是在什么时候呢？怎么算才对呢？欢迎在留言区和大家分享你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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