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留之间》林牧茵

《去留之间》林牧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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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留之间

作者 帕斯

 

白昼在去留之间疑虑重重

它热爱自己的透明

 

圆形的黄昏化作海湾

世界摆动  在它平静的变迁

 

一切都可见而一切又都在固避

一切都很近却又不可企及

 

纸张  图书  杯子  铅笔

都在自己的影子下休息

 

时间跳动在我的太阳穴

重复着血液同样顽强的音节

 

光芒将无动于衷的墙

变成一个个影像的神秘的剧场

 

我在一只眼睛的中心将自己发现

它没有看我

是我在它的目光中将自己观看。

 

瞬间在解体  我并未动身

我留  我走  我是一个停顿


 

翻译          赵振江

诵读          林牧茵  SMG新闻主播

摄影          徐晓

题图          Tim Stoner  作品

 

 

 

      奥克塔维奥·帕斯,墨西哥诗人、散文家。主要诗作有《太阳石》(1957)、《假释的自由》(1958)、《火种》(1962)、《东山坡》(1969)、《清晰的过去》(1974)、《转折》(1976)、《向下生长的树》(1987)等。其中《太阳石》曾轰动国际诗坛。1963年获比利时国际诗歌大奖,1981年获西班牙塞万提斯文学奖,1990年获诺贝尔文学奖。

       林牧茵:墨西哥诗人奥克塔维奥·帕斯(1914-1998),76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1990)。这位睿智的老人在获奖第二天接受纽约《新闻周刊》采访时说:“传统观念认为诗人只会吟唱,但是,一个诗人还要有头脑,而不只有喉咙。”他把“探索伦理的意义,以文学为工具还原人性”视为诗人的最高职责,因此他的诗呈现出深刻的伦理哲思及对人性的无穷追问。

       帕斯认为,“文学或许只有两个主题,一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二是个体的人与宇宙、与自我的关系”。而这两个主题始终处于各种矛盾之中:生与死、爱与恨、灵魂与肉体、希望与失望、孤独与交流、科学与愚昧、短哲与永恒、动与静、真实与梦幻等。《去留之间》显然也处于帕斯勾勒的矛盾系统之中。

       帕斯的诗是想象与现实的对话。他看似不经意的寥寥数笔,便将人世间种种纷繁复杂的矛盾巧妙地编织成一个超现实的世界。《去留之间》,诗中我们熟悉的“白昼”、“黄昏”、“纸张”、“图书”、“杯子”、“铅笔”、“无动于衷的墙”、“一切”都在丰沛的想象中变了形,有了生命,成为隐喻。帕斯力图揭示“眼睛所看不见的事物”,在弦外之音中开启对人生、历史、文化的思考,通过神话和诗的想象,达到宇宙、历史、社会与人类个体的协调。

        帕斯的诗是传统与现代的对话。他在诺贝尔奖颁奖典礼上说,“在传统与现代之间有一座桥。传统如果孤立地存在,会僵化;现代如果孤立地存在,会挥发。二者若融为一体,就会彼此赋予活力,并给对方以重量和地心引力作为回报。”帕斯用他的诗,作为融会过去、现在与未来的载体。在他看来,“诗歌和历史是同一种神秘的现实的两副面孔”。尽管如此,帕斯并没有让诗歌背负过于沉重的使命,“我不认为诗歌可以改变世界。诗歌可以给我们启示,向我们揭示关于我们人的秘密,可以为我们带来愉悦。特别是,它可以展示这个世界,创造另一个世界。”正是基于对历史文化的深刻反观和语言运用的不羁表达,帕斯的诗往往介于智性与悟性之间,并向后者倾斜。

       帕斯的诗是肉体自我与灵魂自我的对话。帕斯曾说,“我发现了一个古老的真理:我们每个人的内心里都深藏着一个陌生人……我想潜入我的内心深处,把这个陌生人挖掘出来,跟他对话交谈。”

       我在一只眼睛的中心将自己发现:

       它没有看我,

       是我在它的目光中将自己观看。

       这正是对灵魂自我的追寻,而这也是无数文学家的共同追寻,比如昆德拉。

       《去留之间》是帕斯献给米兰·昆德拉(捷克裔法国作家)的诗。昆德拉也一直在追寻自我,他说“我在许多不同的方面发展着自己——寻找自己的声音,我自己的风格和我自己。”昆德拉不仅在寻找自我,也在寻找自我的出口,他说:“出生在小国,要么做个可怜的、眼光狭窄的人,要么成为广闻博识的‘世界性的人’。”

       毫无疑问,无论是帕斯还是昆德拉,都是“世界性的人”,他们的世界性体现在对人性和历史的反思。在经历了战争苦难、革命狂暴之后,这些思想者并没有停留在“伤痕”的层面上,而是把苦难转向人性更深处的挖掘。他们本可以找个替罪羊抱怨一番,对制度大加鞑伐……可他们却宁愿相信,人性中有渊薮。当群体走上一条失败道路的时候,是不能简单地用单一借口推脱的。

       去留之间,思虑徘徊,如何选择?何以作答?

       时间跳动在我的太阳穴,

       重复着血液同样顽强的音节。

       瞬间在解体。我并未动身,

       我留,我走:我是一个停顿。

       与时间同在的是一股内生的磅礴力量,尽管“瞬间在解体,我并未动身”,但血脉中的力量已在汇聚。对于“瞬间”,帕斯有其独特的领悟,“诗歌拯救了时间、拯救了瞬间:它没把它杀死,没剥夺它的活力。”诗作结尾处,“停顿”的下一刻会如何?读者似有所悟,各有所得。而我更愿意相信,冲破瞬间,冲破羁绊,行动是去留的唯一答案,正如同样伟大的捷克作家伊凡·克里玛所言,“生活如果不通过行动使之丰富,不以奋斗努力代替反省,它将会变成越来越不可理解,不可琢磨,越来越富有敌意。它引起焦虑和衰竭。”

        “在这贫乏的时代做一个诗人意味着:在吟咏中去探索隐在的神的踪迹。(海德格尔)”帕斯正是这样一位大师。无论是长篇代表作《太阳石》,还是大量精致、简洁、机智的小诗,如《石与花之间》、《你的眼睛》、《朦胧中所见的生活》、《鸟儿》、《访》、《废墟间的颂歌》,帕斯都在通过娓娓的吟咏引着人们去追寻光明,抵达生命的化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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