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事10.27】马云的发言和社会情绪

各位听众大家好，欢迎收听《东西情报站》，我是大白。

今天我临时改注意了，来讲一下马云在外滩金融峰会的演讲。

本来我是不打算讲这个事情的，因为这个峰会是一个指向未来金融探索的业内活动，专业性很高，马云及其他各位与会嘉宾的发言内容也非常丰富，要正经解读的话，需要花很大功夫和篇幅，我也保证不了能完全驾驭，况且对于指导当下个人投资也没什么帮助，有点费力不讨好。

但为什么我又突然改主意了呢？因为网络上各路瞎解读看得我有点蛋疼，大家可以自行去搜一下微博和微信公众号的各种文章和评论，从10月25号开始基本就在铺天盖地地对马云进行各种批斗，而且阅读量普遍很大，说明非常好地迎合了网络受众的偏好，大家爱看。我真正想说的就是这种社会现象，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把背景完整交代一下。

一、网络上对马云发言的负面评价

马云发言的原文比较长，我就没法搬过来了，大家可以去自行搜索，现在到处都是，很容易找。但请一定注意，要找的话就先找原文来看，不要先看各种二次加工的评论，这个原则一定要牢记，理解任何事情，都是先理清事实，再做分析，最后才是结论和立场，不要一上来先预设立场。

总之目前网络上的评价不说一九开，也得有二八开，八九成是负面评价，最集中的有几种情况：

第一种是认为马云飘了，僭越了，作为一个资本家，挟创新之名向国家要权，妄图进一步控制金融系统；

第二种是认为马云不懂金融，竟然不自量力地去批评以巴塞尔协定为核心的权威国际金融体系；

第三种是批评马云是在为蚂蚁上市站台，鼓吹互联网金融，其实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其他各种批评意见还有很多，我也不一一列举了，我针对这三个说法做一个讨论，大家不必太过在意我的结论，更重要的是自己尝试一下从事实出发去理解演讲原文，然后可以自己来跟这些说法较真一下。

二、对马云发言和各种批评意见的讨论

1.马云飘了，在要权

我觉得，怀疑马云什么都好，但最好不要怀疑马云的智力有问题，2018年的时候马云说过一句话：“今后不敢脱稿演讲了，尽量念稿子！”他对自己嘴偏快的问题是有数的，所以这次是严格按照稿子来的。

我们再看一下这个会议的背景，外滩金融峰会虽然是一个非官方会议，但实际与会嘉宾有顶级的官方背景，比如央行行长易纲，央行前行长周小川，第十二届全国政协副主席陈元（陈元是陈云同志的长子，我国金融界的重要元老），甚至连王岐山副主席都致辞了。

我国是共产党领导下的社会主义国家，在这样的会议背景之下，我不管马云心里有什么想法，这个没人知道，但就拿出来演讲的稿子来说，怎么可能没有充分的修改斟酌，乃至一些必要的沟通？飘没有这么个飘法的，这种批评完全就是情绪化的主观臆想。

当然，马云的话确实说得很直接，甚至有点太过直接，以至于有点刺耳了。可能有些人觉得这种大型高级别活动应该说点场面话、漂亮话才比较符合预期，这是个刻板印象。实际上我国领导层、决策层对于直白但是有理有据的想法、建议、讨论都是非常能够接受的，这种灵活和直接是中国共产党核心层的优良传统。从这次与会氛围来看，马云的发言显然也是能够被接受的。

2.马云不懂金融，对权威妄加批评

首先，凭什么不能批评权威？

巴塞尔协定制定于三十多年前，这三十多年来，经济和技术得到了巨大的发展，社会结构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围绕巴塞尔协定展开的现代国际银行体系修修补补了三十多年，早就暴露出了一系列的问题，三十年来的一系列金融危机、金融空转、金融滞涨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权不权威不是能不能批评的理由，基于事实出发，寻找问题，解决问题，才是正确的思维方式。

再者，大家要注意一下这个会议的定位，这就是一个面向未来、探讨创新的前沿会议。也就是说，这个会议的工作就是要找出现状的问题，或者说直接一点，就是要来批评的，这就是它的历史使命。

从这个角度讲，马云的发言反而是非常切题的，大家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其他嘉宾的发言，同样有很多基于现状问题、指向未来改进的观点，不要害怕批评和变化，像欧洲那样失去了批评和变化才是问题。

3.马云的私心

这我倒不否认，但没必要太过在意这一点，人为了利益给自己站个台也说得过去，我要把公司做上市了我也天天吹，这属于人之常情。

评价一个人，论迹不论心，论心无完人，他的观点有问题可以探讨或者批评，至于观点背后的动机，没有人是完全纯洁的，去批评这个，犯不着。

我讨论这三点不是要来挺马云的，只是有感于网络上这几天过度情绪化的、预设立场的言论环境。至于马云演讲的具体观点，我问大家一个问题：金融最大的风险是什么？是违约吗？是坏账吗？是挤兑吗？是倒闭吗？有兴趣的听众不妨按下暂停键思考一下。

要回答这个问题，就需要回到金融的原始定位，金融的功能是什么——资金配置和流动，资产定价和交易，这是手段，而最终的目的是通过这些手段使得资金和资产各得其所，从而提高整个经济体的要素匹配效率，最终推动增长。

也就是，金融是为了推动增长，那么自然金融最大的风险就是无法再推动增长。

在一个没有增长的金融系统上面谈风控，是一件看似高端复杂，实则最终没有意义的事情。当增长为0时，你的风控即便做到极限，最好结果就是0，永远不可能为正，而现实中并没有把风险控到0的风控，所以这个系统一定是个负增长的系统，把风控玩出花来也是负增长。

这种情况目前在两种路径下可能出现：

一种是美国式的金融空转，金融无法充分进入实际经济领域，成为了单纯的财富分配，乃至掠夺的工具；

另一种是欧洲、日本那样的金融滞涨，也就是金融系统过度守成思想，过度关注风险，乃至不愿意承担任何风险，使得新兴的生意、技术、产业由于前景的不确定性和高风险性而得不到支持。

风险是有溢价的，个体来说，承担风险，可能会受到损失，但宏观来说，承担风险最终会有相应的收益，而不承担风险一定没有收益，这不单是金融产业的收益，也是全社会的收益。

我国有没有类似情况？也有，没那么严重罢了，所以我国金融监管层，一边反复设法抑制金融空转，抑制各种套利行为，另一方面一直在摁着银行系统要给小微企业贷款，逼着他们去承担风险。

人都是贪婪的，空转套利的动机不可能完全消除，只能靠监管层和全社会的努力加以抑制。而小微企业贷款，熟悉银行的人都知道，没几家银行真心乐意做小微贷款的，尤其是大行，做起来费人力、费时间、成本高、风险高、收益低，吃力不讨好，大家都想借钱给有实力的巨头或者有国家托底的大国企。

但问题是，没有千千万万的小微，何来最后杀出重围的巨头？这就是欧洲和日本的问题，乃至已经超越了金融，关乎整个社会，太过排斥风险，以至于止步不前。结果大家已经看到了，近二十年来，新技术、新产业有他们什么事儿？

当下社会基础设施和商业环境越来越发达，给了普通人越来越多施展个人才能的机会，社会创业也越来越小型化，乃至个人化、原子化。这样的商业环境，注定了以巴塞尔协定为核心的传统金融巨头是难以完全适应的，需要有新的补充。

这个问题，我们国家的金融领导层、监管层是有意识，并且一直在主动尝试解决，而马云的发言指向的也是这个问题，从这个角度，我猜领导层对马云的态度恐怕要比网络上正面，从社保基金对蚂蚁集团的支持也可见一斑。

至于马云的思路和方向对不对，能不能解决问题？我不知道，我猜他也不知道，领导层也不完全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就不需要开会讨论了。

七十多年来我们做过的事情，有多少是事先知道对错的？还不都是在不断的尝试——修正——再尝试当中一点一点往前摸索。

十几二十年前，马云喊着要用电商颠覆零售的时候，人们的批评和质疑也不比今天少，只不过那时候网络不发达没有这么多讨论。

二十年前他对了，这次也许他会错，我不知道，我没法判断蚂蚁最终能否真正适应这个千人千面的现代商业社会所需要的金融支持，但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至少要去试错。

三、从这些批评中折射出的社会现象

以上是我对马云发言和各种批评意见的讨论，更进一步的，我说两句从这些批评当中折射出来的社会现象，也就是对富裕阶层和资本阶层带有一点情绪化的对立态度。

有心观察网络言论的人可能可以感受到，近三年来，我国互联网对社会公平的呼唤和调侃处在一种上升态势当中，比如最近那个打工人的梗，就是表现之一，而美国那边我们知道，狭隘民族主义、民粹主义现在闹腾的很厉害。

我国网络上这种对社会机会公平性的呼唤，背后是近些年国内经济降速转型叠加国际经济恶化的环境下，年轻一代的上升机会减少，优质工作机会的竞争和创业机会的难度越来越大，同时由于全球低利率环境下，资产价格持续膨胀，年轻人和其他一些中低收入人群普遍很少占有资产，所以虽然生存是越来越容易了，但生活层次的提升却变得越来越难。

中央虽然在大力扶贫，弥合社会差距，但是扶贫的目标基本都不在大中城市当中，而目前这种环境实际上是城市青年以及中低收入人群和城市中上层的差距在拉大。所以我国宏观基尼系数近些年没有再上升，但城市内部的基尼系数我猜恐怕是在上升的，尤其是大城市，而城市居民在网络上的声音占主导，自然形成目前这样的情绪环境。

而美国那边，我们之前在美国政治当中说的很清楚了，就是中下层对全球化过程中自己利益受损、生存状况恶化的一种反弹，所以诉诸狭隘民族主义，乃至种族主义。

所以明面看似不同，实际上内在有一定的统一性，这个问题我们点到为止。客观讲我并不担心国内会有太大问题，我国政府治理和社会管理是在正轨上的，只是跟大家解释一下目前的社会思潮。

好，今天说到这里，如果大家对马云发言的具体内容细节和蚂蚁金服对金融体系的影响这些问题有兴趣的话，我可能考虑后面再讲一两期来详细说说，大家可以在评论区说下自己的看法和需求，那我们下期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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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何海东   审核｜杨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