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青帮与正常社会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第三章—青帮与正常社会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在进化的过程中基因的改变是存在不可控因素的，就像凯文凯利的“失控理论”一样，任何一种新生事物的诞生均有其不可控的因素。

就像寒武纪出现的双性繁殖，雄性的存在仅仅是为了获得多样性，更能够适应环境，而在进化的过程中基因的改变是存在不可控因素的，就像凯文凯利的“失控理论”一样，任何一种新生事物的诞生均有其不可控的因素。“今日值得花时间”平台上第一次将青帮的失控状态阐述的淋漓尽致。

提起青帮，很多人都是通过电视剧《上海滩》知道的，它是清末到民国初年，上海著名的黑社会组织。青帮的一些传奇领袖人物，比如黄金荣，杜月笙，也是各种影视文学里描写的对象，那么青帮到底是怎么形成的？这种地下秘密组织与正常社会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最近著名历史研究家吴钩，就在公众微信号”今日值得花时间“上写了一篇文章，详细给我们讲了这个青帮，从形成到壮大的来龙去脉。

大家可能有这样一种印象，既然青帮是黑社会，那就是一批地痞流氓无赖，社会闲散人员为了抗拒执法，成立的犯罪团伙，不过您可想错了，青帮的来历，最早可以追溯到清朝初年的漕运水手帮。宋代之后，中国经济中心南移，南方成了中国主要的粮食产区，那么往北方定期输送粮食，就成了历代朝廷的重中之重，沿着京杭大运河，南方产的水稻，由朝廷官府的运粮船，川流不息地输送到首都北京，还有北方的长城。这项业务还有个专有名词，叫漕运。这可是朝廷的生命线，大动脉，所以到了清代，漕粮押运，是由军事系统负责的，专门有一个漕运总督，官署在京杭大运河南边的起点，江苏。沿岸各个码头站点仓库，还有粮船上，都有专门的军队护卫，叫旗丁，那么船上的水手呢，是另外雇佣的，每几十条运粮船被称为一个船帮，互相照应，集体管理核算，你看青帮的这个帮，最开始的意思，并不是黑帮。

那为什么这些运粮船上的水手，会逐渐变成黑社会呢？

首先是因为待遇太悬殊，举个通俗易懂的比喻，漕运衙门的官员，和旗丁，就是体制内有编制的公务员，有不错的工资还有津贴，这些水手就是体制外的临时工，收入非常少，一年才不过一二两银子，不够养家糊口，还经常遭到这个漕运衙门的刁难，克扣，可漕运又是个特别辛苦的高危工种，船工整年在大运河上往来，连家都回不了几次。于是乎，大家知道，人在特别困难的时候，容易对宗教信仰产生依赖，这些漕运水手们，就纷纷加入了当时一种秘密的地下宗教，叫罗教。从今天角度看，罗教与其说是宗教，不如说是漕运水手们自己组织的工会或者NGO，比如水手这一路运粮，要是没有住的地方，可以借宿在罗教的寺院，要是在运粮路上不幸因公身亡，罗教寺院还提供免费的墓地，罗教还通过水手的自发捐助，给受了工伤或者生病的工友同行发放一点临时救济款。

听上去很正面是不是？但是到了清代，我国的传统集权统治，已经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未经朝廷认证的宗教团体，未经朝廷掌握的民间组织，在这个皇帝看来，都是心腹大患，必须铲除，到了乾隆统治的中期，1768年，浙江就出了一个案子，乾隆皇帝亲自授意这个浙江巡抚，说浙江境内，水手的罗教寺院太多，恐怕他们在里面图谋不轨，犯上作乱，所以必须都给拆毁，这还不算，索性禁止漕船上的水手，信奉罗教。

这样一来，漕船水手们的这个NGO，明面上是搞不成了，被迫潜入地下，比如，把罗教的神坛，设在船上，还设立了一套秘密联络信号，来识别彼此的身份，传达命令，更重要的是，为了对抗朝廷的查禁，组织更加严密化了，比如船帮内部，水手的地位必须轮辈分，拜师傅，每个船帮的头领，权力也大了，不仅要管钱，还对手下的水手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他们内部还制定了严厉的帮规，违法了就要上大刑。

你看，就是在乾隆后期，到道光年间，这个水手NGO就逐渐有了黑社会倾向，宗教色彩开始淡薄，暴力元素开始上升。有了这种暴力组织撑腰，水手开始硬气起来了，敢于组织起来，和旗丁和漕运衙门，讨要拖欠的工资，而且船帮之间，一旦有了冲突，也开始走暴力解决的路子，动不动就是几百人规模的群殴。

这时候，还有两个事情，促使漕帮彻底沦落成为黑社会。第一个，是贩运私盐。道光年之后，这个食盐的价格，持续上涨，因为明清两代，食盐都是朝廷政府专卖，私人制造，贩卖食盐都是犯法。大家知道，因为没有盈利要求，所以官府工厂里效率都不高，出现了严重的需求缺口，价格昂贵的官盐，老百姓吃不起，所以民间就出现了制造贩卖私盐的团伙。这帮私盐贩子，一眼就看上了漕运粮船，你看，航线贯通南北，大城市每站停靠，船上空间又多，于是很多私盐贩子和漕帮水手，甚至船帮老大，勾结在一起，用粮船来贩运私盐，利益均分。这个私盐贩子队伍的成分可就不纯了，大部分都是流氓，好勇斗狠，准备时刻和航运线路上的官兵动刀动枪，长期和这帮走私犯罪集团在一起，这个漕运水手的素质和习气，就发生了变化。

第二个事情，是咸丰三年，1853年，朝廷觉得粮食运输，走海运更经济划算，把漕运给停了，这下可好，几十万漕运水手，拉纤的纤夫，一夜之间失业了，又没有其他谋生技能，只好散落在大运河沿线的城镇，投靠了曾经是合作伙伴的盐帮，或者当地黑社会，干干赌博，绑架，抢劫，贩毒这种黑色业务，那时候，南方民间管这种社会流氓，闲散人员叫青皮，这些漕运水手索性就把这个名号顶在自己头上，自称青帮。当然啦，一部分青帮老大，积累了巨大的物质财富，有了一批这样的手下，转眼之间，就成了城市陆地上的黑社会头子，再进一步洗白，成了横跨黑白两道的社会名人。1860年后，上海作为通商口航，日渐繁荣，大批漕运黑社会头子，带着他们昔日手下的水手纤夫，到这里打天下，最终，成为了能够主宰上海政界，商界，和地下社会的超级势力，一直延续到解放初。

从黑帮的这一部发迹史，吴钩先生总结了两点中国社会发展长期存在的问题，一总是用暴力刚性手段处理社会隐患问题，是要不得的。你看，清政府，才是青帮这个黑社会组织背后的孵化器，如果没有乾隆自以为是的镇压，那么漕运水手的这个NGO组织，很可能不会堕落成为黑社会，成为更大的社会不稳定因素。第二个，就是自发性的社会组织，如果有了合法空间和引导，会成为社会稳定的助力，因为政府不可能对社会生活各方面，面面俱到，适当的放权，会带来良好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