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讲 | 河姆渡人的幸福指数

第七讲 | 河姆渡人的幸福指数

00:00
14:37

喜马拉雅的朋友们,你们好!我是李冬君。很高兴有机会在喜马拉雅和你们交流我和刘刚在《文化的江山》这套书中,提出的一些历史观点,与你们共同分享我们研究历史的心得体会。


乌尔女神的“故乡”,也许就是《圣经》里说的“伊甸园”。正因为亚当、夏娃的背叛,人类从此失去伊甸园,不得不在失乐园里开始了文明创造,看来文明创造起源于,有那么一点儿不得已的无奈。但人类念念不忘伊甸园,因此,人类创造的文明样式基本以伊甸园为摹本,那是人之初的母国,也是失乐园的理想国。


人之初的文明,并不全然是后来那种人与人之间相争相夺或你争我夺,而是能够较为单纯地面对自然,去实现人对自然的要求,于是,人为万物之灵和人是万物的尺度,就成了人的使命。


七千多年前,东西方,以河姆渡人和苏美尔人为代表,刚好呈现了人类文明的两个原型。两者相较,河姆渡文明似乎更近于伊甸园的原貌,而苏美尔文明则沿着失乐园方向前进。


当河姆渡人向自然争取自由的权利时,苏美尔人则已经开始在人与人之间要求政治权利。具体表现在哪里呢?


这两个文明,一个还在顺应自然的过程里,去完成自己作为万物之灵的使命,另一个已经在人与人的斗争中,去争取利益最大化。他们各自开启了不同的文明走向,河姆渡人从新石器时代走向玉器时代,另一边的苏美尔人则从新石器时代走向了青铜时代,两个文明分别有了不同的国家起源。


人与人的斗争,是文明发展的催化剂,它的极端形态,就是战争。看历史上的战争,战争可以加速文明的进程,也可以逆转文明的进程,而且往往是野蛮斩杀文明。文明很脆弱,有时候,一场战争的胜负,就能宣判一个文明的生死,野蛮战胜文明,是常有的事。当苏美尔文明倒下时,近东地区和两河流域,在很长一段时期里,出现了“历史的时差”,表现为“文明倒挂”。注意:“历史的时差”和“文明的倒挂”用在这里非常恰当。为什么是“文明倒挂”呢?


比如,苏美尔王朝的毁灭者和替代者,虽然攫取了苏美尔文明的成果,但是要达到苏美尔人的文明高度,他们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一些他们够不着的高度文明的成果,或者不适用的,就只能落得被毁灭和遗失的下场。如阿卡德人对苏美尔、罗马对于希腊、日耳曼人对于罗马,满清对于明朝,在它们的初期,都有“文明倒挂”,或历史的时差。这种例子各个历史时期都有,有兴趣的听众可以去找找。


同一时期,河姆渡人的情况又是怎样的呢?   

相比苏美尔文明,河姆渡人的文明进程要从容得多,他们似乎没有高速成长的压力,自然也少了高速成长过程中出现的文明不适和各种烦恼。不过,虽说河姆渡人的进程没有那么快,但是也不代表他们停滞不前,河姆渡人只是走另一条路罢了。看河姆渡人,他们的视野足够开阔,手艺也相当巧妙,不光能用石锛砍凿圆木,挖成独木舟出海,还创造了世界上最早的干栏式民居。定居对河姆渡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定居,就是以人的营造法式,将人与自然区分开来,定居,意味着人有了自主的时间和空间,可以安身立命了,不但结束了人与动物争抢洞穴的自然状态,而且人从自然循环中独立出来,开始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新世界。在这个新世界里,由定居形成了家和家族,进而发展成村落、城市,接着有了社会和国家。所以,定居是文明的标志。


河姆渡人以定居的方式,播下了一粒城市文明的种子,但他们还没有城市,后来,我们从良渚文化中,看到那些发掘出来的城市,应该就从河姆渡人的定居开始。

去看同一时期的苏美尔人,他们已经忙于打造城市。城市,无论哪里的城市,都不是伊甸园,而是一个充满了是非、利害、成败、得失的地方,它集中反映了人与人的对立统一的状态。在城市文明里,会出现人口间题,一个城市兴起,要有一定数量的人口打底子,人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


河姆渡人还没有城市,当然不曾遇到这些烦恼。定居了却又没有城市的烦恼,这幸福指数还不高吗?而且河姆渡人的定居,也并没有固定在某一个地点。他们的世界不大也不小,有山、有海、有河。海是东海;河是姚江,以杭州湾为出海口;那山呢?《山海经》里说,“东方有山曰句余”,句号的句字。句余山,就是河姆渡人的根据地和他们的文明发源源头。不过这“句余山”究竟在哪里呢?


有两种说法,一个是晋朝人郭璞在为《山海经》做注时提到,句余山在当时的会稽余姚县南,句章县北,没有草木,但多金玉;另一种说法是,南宋王应麟在一本《四明七观》里说的,句余山在四明。四明山在浙江省余姚市四明山镇,唐代诗人贺知章的家乡就在那附近,综合来看,句余山就在浙江省姚江那块了。


不过郭璞说的“没有草木、多金玉”,似乎与河姆渡并不相符。从考古发掘来看,那里的山为热带雨林,果实取之不尽,猎物也源源不断,没有草木,无从说起。玉可能有很多。从考古出土情况看,河姆渡人有玉,但大多是一些小件饰物,比如玉璜、玉管、玉珠等。河姆渡人还只是玉文化的一点萌芽,还远远不及同一时期北方的红山玉文化,更不如后来良渚人的玉文明体系。


可能有人会认为,既然都有玉器的话,说不定良渚玉文化就是从河姆渡文化传承而来的。但实际上,良渚人是从与河姆渡人并行的另一支马家浜文化那一路发展过来的。从马家浜文化到崧泽文化,从崧泽文化再到良渚文化,这是良渚文化发展的脉络。后来,良渚文化与河姆渡文化交会,形成了统一的史前古越文化的地理空间。河姆渡遗址的上层,就有良渚文化的遗物。

那时的杭州湾,其实就是一片地中海,海域比现在大得多,连西湖都曾经属于那一片海,所以,从太湖流域到杭州湾,还可以说,那是史前海洋文化的统一。这个在良渚文化里,我们还会细讲。


良渚人用玉器做了神权和王权萌芽的标志,那么河姆渡人拿什么来作为自己的时代标志呢?

河姆渡人用骨器证明了他们是万物之灵和天之骄子,他们原创了一个属于自己的骨器时代。想象吧,用动物的骨头开辟一个骨器时代,河姆渡人上山打猎、下海捕鱼,那该多么丰富呀!


看看史前“舌尖上的河姆渡”。他们有一本大暖期的《山海经》食谱,从飞禽到家禽, 从走兽到家畜,从花果到饭稻,从山珍到海味……这里,我得用省略号了。在河姆渡遗址博物馆里,我们看到了大量骨物遗存,看得出来,河姆渡人海、陆、空通吃,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都逃不过他们的舌头。有这么多营养丰富的安全食品,他们幸福指数还不高吗?


博物馆里,当我们第一次看到骨哨和骨笛的时候,当时骨子里便凛然一惊。将兽骨做成哨子或骨笛来吹的河姆渡人,那是怎样的万物之灵呢?


如果他们吹响的是百兽之王老虎的骨头,那么其他所有的动物,岂不都要战战兢兢?如果他们在海洋吹响了鲨鱼的骨头,还将鲨鱼的骨头做成鱼鳔,岂不就像鲨鱼一样,可以在大海自由畅行了? 虽然我们还不太清楚河姆渡人的骨哨和骨笛究竟用来做什么,不过,可以大致这样猜测:吹哨吹笛,对于人自身是娱乐,就像今日的音乐爱好者;也许河姆渡人还用骨笛、骨哨和动物打交道。当他们用骨哨来狩猎时,你想想吧,一群河姆渡人围猎,几十只骨头哨子,远远近近,此起彼伏,遥相呼应,吹向猎物时,猎物听到从自己骨头里发出来的声音,也许真会毛骨悚然。而当河姆渡人想驯养动物时,骨笛骨哨也可以用于人和动物的联欢。人类驯养动物,是利用天然的情感,发出他们之间能懂的语言,一种爱的呼唤,让人与动物之间产生了依恋之情。


河姆渡人显然更懂得音乐,除了骨哨、骨笛,中国最早的第一个陶埙也出自河姆渡遗址。仰韶人则更擅长绘画,他们的自我意识和宇宙意识表现在彩陶里,而彩陶的纹饰和器型,也和苏美尔文化很相似。音乐和绘画都是人的灵性表现,苏美尔人还有一套成熟的文字,而河姆渡人是用音乐来与万物沟通的。两种文明,各行其道,一个走音乐的路子,适合表达人类的统一性原理,一个走文字的路子,形成了文明的阶梯,造就了等级制度。而还没进入等级的博弈,还在音乐里天放的河姆渡人,幸福指数还不高吗?


听众朋友们,如果能时空穿越,让我们有机会回到七千多年前,对这两个文明样式进行选择的话,我想,我会选择河姆渡人的生活样式,那样的生活,幸福指数更高。一个更接近伊甸园的地方,谁会不羡慕向往呢?


好啦,听众朋友们,这就是关于东方人之初——河姆渡人的幸福指数的故事。关于这一讲你有什么疑问,欢迎在评论区中与我交流,下一讲,我们讲“两种太阳神——良渚人的太阳神和埃及人有何不同”,我们下次见!

 

 

  


以上内容来自专辑
用户评论
  • 洋洋_kF6

    老师,请问苏美尔人所在两河流域与河姆渡人所在的长江流域,是不是由于生存环境有重大差异,才一个走向阶级斗争,一个走向大自然?

    堉安文化 回复 @洋洋_kF6: 您好,李老师回复: 苏美尔人最早进入国家文明,它的文明古国成果被古埃及、古印度、古巴比伦和中国的夏商所继承,河姆渡文化虽然和苏美尔文明同期,却不在一个起跑线上。农业时代,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很重要,大航海工业化和后工业化自然环境可能就不那么重要了。

  • 微风落叶细听书

    学生拜谢先生,谢先生教我,繁华,什么是繁华,这就是繁华,那些。只是妖精们的狂欢

  • 张好古东

    又回头再听一遍

  • 听友195378008

  • 塞外老皮1397001iolj

    怎么突然没有文稿了?

  • 米藏先生

    你不应该当历史老师,那是误人子弟,你应该去做传销,吹牛不上税!

  • 飞扬跋1977

    在我们的观念里,一直把王权城郭青铜科技……当做文明的标志,文化的发展,人类的进步,却原来这是在失乐园的路上渐行渐远,河姆渡原来才是伊甸园,就像世外桃源和现在的无限互联世界,哪个才是真正的美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