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讲 | 文明在试错中进化的代价

第八讲 | 文明在试错中进化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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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马拉雅的朋友们,你们好!我是李冬君。很高兴有机会在喜马拉雅和你们交流我和刘刚在《文化的江山》这套书中,提出的一些历史观点,与你们共同分享我们研究历史的心得体会。


在上一期节目中,我们一起考量了河姆渡人的幸福指数,如果有机会回到史前,我想愿意选择河姆渡人的文明生活方式,为什么呢?看看今天,我们身处全球新冠病毒席卷的当下,除了找到隔离的手段之外,我们是不是可以把被飞速发展的人类文明所盥洗的头脑甩甩干,停下来,想一想,问一问,是否人类文明本身出了根本性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今天依然处于一个文明试错的阶段,在生物技术普遍应用的背景下产生的病毒,有可能会像河姆渡人的文明试错那样,给我们发展到今天人类自己的文明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我们就从前面讲的河姆渡人的幸福指数出发,来检讨一下今天的文明。当然我们早已回不到河姆渡人的时代了,但是河姆渡人的提示,或许对于我们今天反思文明有所帮助。


当苏美尔人进入青铜时代,形成国家时,河姆渡人还在新石器阶段。从某种意义来说,青铜时代,并非人类之福,而是人类之灾。为什么?因为,人类的进化常常是被逼无奈,不得已而为之,是你争我夺的结果。


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用火和石器就够了,有了音乐和绘画就很美好,而青铜与文字的出现,主要用于人对人的统治需要。于是人类就出现了统治者与被统治者的两极分化。


统治者不是万物之灵,而是灵的摧毁者,用了青铜的物性战胜人类的灵性,用了文字的话语取代灵的意志,由此人类进入了我们历史常识中所认识的文明古国阶段。文明古国,是世界历史的开创者,就此而言,伟大毋庸置疑。但他们在自己的王国里,放弃了“人是万物之灵”的自由原则,回到了自然法则。强者为王,开启了一条。文明的试错,是从奴隶制开始的。


先是苏美尔王国,接着是古巴比伦和古埃及、古印度王国,就连克里特岛上的米诺斯文明,曾经的海权帝国,也一个个灰飞烟灭了。不过,它们经历的时间也不短,前后相续,起码,也有一、两千年。


在这两千多年里,河姆渡人则坚持了“不古国”的自由,不进入古国,不向古国发展,但他们有文明,除了文字和青铜器他们没有外,想要过一种人类文明的生活,他们应有尽有,足够了,但他们就是“不古国”。


他们继续用灵性来思想,来认识自然万物和人自身。思想并非理性的专利,还有灵性的一面。在理性到来之前,人类是用灵性之眼来看世界的,在没有文字作理性的表述时,人类皆用图像来呈现灵性思维。河姆渡遗址里,就有河姆渡人在一种象牙蝶形器上,雕刻的“双鸟朝阳”图案,那是一种典型的灵性思维样式,而且这种象牙蝶形器有二十多片。图案是,双鸟与太阳组合,两侧各有一只鸟昂首相望,簇拥着中间的太阳,构图对称,周围是烈焰光芒,可以看作是河姆渡人万物有灵的思想灵标。


也许有一天,河姆渡人看着鸟儿背负着太阳晨升夕落,他们吹响骨笛,引来鸟儿,衔来种子入地发芽,日复一日,鸟听到笛声就会来,给种子施肥,为芽苗捉虫,正是古人说的“象耕鸟田”。听起来,像童话,但是,如果我们生活在河姆渡人的思想里,或许就会相信那个万物有灵的最早的播种的故事,如今童话和神话故事会引起我们的兴趣或惊奇,不正表明人的灵性或神性与生俱来吗?只是后来被理性遮蔽了。


虽然长了稻子,但这还不能称为“鸟田”,“田”是生产方式和土地制度的结合,这方面的雏形,要等到良渚文化出现。对于河姆渡人来说,他们应有尽有,不知短缺是什么滋味,从事稻作,只是人感应天时来从事的农艺活动,是参与天工开物的规律性的游戏。“农艺”是指河姆渡人把种田当做一门艺术来琢磨。


但农业的萌芽却在这里,不但农业的萌芽在这里,中国思想的起源也在这里。河姆渡人孕育了文明的种子,却没有去追赶文明古国的头班车,那真是河姆渡人的福气!最起码,河姆渡人比苏美尔人多了一些伊甸园的日子,少了一些被奴役的日子。


河姆渡人是幸运的,但幸运靠不住,河姆渡人还是消失了。有一本书《气候改变历史》,其中有一篇,叫作“发明热带性”。这篇文章的观点,对我们理解河姆渡人的得失,或许有帮助。


热带有天然的美丽和富饶,当年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时,竟然被热带性给惊呆了。他说“小鸟的歌声是那样的动听”,“没有人愿意离开这个地方”……他的热情,在欧洲引发了轰动,对于寒冷地带的欧洲人来说,有关热带所有传说的诱惑,一如天堂。德国哲人洪堡,一再发声,称赞热带“伟大壮丽”的景色,是多么令他“惊诧和敬畏”!受了洪堡的浪漫主义影响,达尔文对热带的考察也变得浪漫起来,那时的达尔文,一点也不像个进化论者,倒像个伊甸园的拥趸狂徒。他本来应该在热带雨林里发现物竞天择的自然进化的竞技场,不料,他在此惊呼一个天人合一的绿色乌托邦。他用“另一个星球”称呼热带,显然把热带划在了文明世界以外。但他没有说明,这“另一个星球”,究竟是神创的,还是自然进化的。总之,它肯定不是人类的产物,不属于文明世界。


我们认为,洪堡、达尔文等人对热带性的赞美,也适用于我们对河姆渡人的看法。生活在热带性里的河姆渡人,曾经享受了洪堡、达尔文等人极力赞美过的美丽和富饶。但同时,因小冰川期的到来导致热带性退出,使得河姆渡人由于对于寒冷的不适,而退出了文明的进程。寒流入侵,终结了“文明的热带性”,文明转向温带和亚热带发展,向以农业为主导的新型产业文明转型,终于撕裂了脆弱的热带性。


美国学者贾雷德·戴蒙德在他的著作《枪炮、病菌与钢铁》中,谈起“牲畜的致命礼物”时,曾提到“农业的出现如何会成为群众传染病形成的开端”。


农业社会的人口密度和农业生产方式产生的病菌,对于从狩猎采集向农业生产转型的族群来说是致命的。因此,我们猜想,河姆渡人的消失,很可能就是遭遇了农业文明产生的病菌入侵,在文明的试错中,农业文明的始作俑者,成了牺牲品。


农业生产方式对自然经济发动了致命攻击,刀耕火种,毁林开荒,破坏自然形态是显而易见的,由此带来的生态系统的变化对自然秩序的破坏性影响,则隐蔽而深刻。尤其农业微生物引发的病菌,对自然界微生态循环系统的破坏,可以说是人类以文明的方式不经意开启了传染病的一个源头。


疾病流行,对于初民是灾难性的。他们不知疾病为何物,他们只习惯于一种自然的生死。但凡新生事物,初始多为文明禁果,人类好奇,便想尝试,尝试的结果,或引发文明冲突,或修成文明正果……河姆渡人便如此,以其不断的试错,而发现稻子,发明农艺,而后因了好奇而自食其果。


被热带性恩宠了两千年的河姆渡人,根本不知农业文明的病菌为何物,在“牲畜的致命礼物”里,戴蒙德列举了一些农业文明的动物性疾病:与牛有关的疾病,有麻疹(又叫作牛瘟)、肺结核、天花;与猪、狗、鸭有关的疾病,有流行性感冒、百日咳;与禽鸟有关的疾病,有恶性疟疾等。这些动物,都被河姆渡人驯养为“牲畜”,同样也给河姆渡人留下了“致命礼物”?

河姆渡人消失,有多种说法。或曰为异族入侵,可遗址未见有杀戮痕迹;或曰为海侵然而,说一个能猎鲨捕鲸善于航海的族群,是被海侵所灭,理由似乎也不够充分。


受到戴蒙德这位美国学者的启发,我们也想到了病菌,河姆渡人消失,很可能就是遭遇了农业文明产生的病菌入侵,在文明的试错中,农业文明的始作俑者,成了牺牲品。


好啦,听众朋友们,这就是关于“从灵性到理性——文明在试错中进化的代价”的故事。关于这一讲你有什么疑问,欢迎在评论区中与我交流,下一讲,我们聊聊“玉制的国家——玉器时代良渚文化的国家起源”,我们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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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露珠_nr

    认识非常有深度

  • 听友195378008

  • 粉蝶儿10

    能加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