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玄武门之变（中）：惊心动魄的皇权传承

接着，我们看看政变的经过。

这场政变，似乎是李世民处于危险时的奋然一击。按照官方史书的说法，唐高祖始终摆不平李建成和李世民的关系，于是想让李世民回关东，去洛阳，如梁孝王故事。但是李建成和李元吉觉得李世民长期经营洛阳，恐为后患，于是给唐高祖说坏话：“秦王左右多是东人，闻往洛阳，非常欣跃，观其情状，自今一去，不作来意。”唐高祖又反悔了。这时候，实际上亲近李渊的大臣开始分化，有的则首鼠两端。宰相封德彝劝李世民抢先发动夺取皇位，又跑去给高祖说：“秦王恃有大勋，不服居太子之下。若不立之，愿早为之所。”

到了武德九年，有一个契机出现，就是突厥入侵。这时候李建成推荐李元吉率军出征，把秦王府的重要将领秦叔宝、尉迟敬德、程知节、段志玄等都带走。计划在送行的时候逮捕李世民。不知道史书的记载是不是对。但是这时候知情的一个人，率更令王晊，大概本来就是秦王线上的人，跑去给李世民告密。

李世民马上让长孙无忌密召房玄龄、杜如晦入府商议。但是他们之前已经被高祖赶出秦王府，回复说：“敕旨不听复事王；今若私谒，必坐死，不敢奉教。”李世民大怒，取自己的佩刀让尉迟敬德去找房玄龄两人，说如果他们背叛我就杀了他们。长孙无忌和尉迟敬德找到房玄龄和杜如晦，说服对方。房玄龄、杜如晦打扮成道士，和长孙无忌一起到达秦王府。尉迟敬德走别的路也回到秦王府。李世民集团经过密谋之后，决定发动政变。核心的决策人员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等人。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天相。六月丁巳，太白经天。两天后，己未，再次太白经天。太史令傅奕密奏高祖：“太白见秦分，秦王当有天下。”这个天相一方面给秦王集团了信心，另一方面也让李世民没有了转圜的余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当天就奏报李建成、李元吉淫乱后宫，这是己未日，第二天，就要发生玄武门之变了。

但是政变需要军事力量的，李世民首先想到去问当时朝廷重要的将领的态度，他问了李靖，但是李靖“请辞”，也就是不愿意掺和到政变中；又问徐世勣，徐世勣也辞。所以，在李世民的政变过程中，唐朝的主流军事力量是保持了观望，并没有干预，当然也没有制止。李世民政变的核心力量，是秦府死士八百余，以及长孙王妃的舅舅高士廉的囚徒兵。

李世民发动宫廷政变，目标必然有两个，一是挟持高祖，二是消灭另外两个继承人。此次政变成功的关键，在于李世民能否同时实现两个目标，缺一不可。如果只消灭了李建成和李元吉，高祖仍有其他儿子，怪罪下来，李世民仍是乱臣贼子。如果只控制了高祖，那么李建成、李元吉名正言顺可以诛杀李世民。这种政变模式在唐朝前期一百多年中反复上演。如果只完成一半任务，结局往往是功亏一篑。

六月丁巳、己未两次太白经天后，第二天，凌晨，庚申日。李世民带领秦王府兵将进入玄武门埋伏。一起进入的包括长孙无忌、尉迟敬德、房玄龄、杜如晦、宇文士及、高士廉、侯君集、程知节、秦叔宝、段志玄、屈突通、张士贵等人，后来这些人都是贞观朝的新贵。他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是提前收买了当天值班的将领常何。常何本是太子李建成的亲信，结果被李世民所收买。常何墓志铭中记载：“七年，奉太宗令追入京，赐金刀子一枚黄金卅挺，令于北门领健儿长上。仍以数十金刀子，委公赐骁勇之夫。趋奉藩朝，参闻霸略……九年，令总北门之寄。”

这样一个小小的细节，可能改变了整个历史的走向。正因为是常何当天值班，所以李建成并不怀疑有什么问题。结果常何早已背叛，当李建成、李元吉进入玄武门后，就遭到了李世民率领的秦王府势力的狙击。李世民首先射死了太子，接着杀死了齐王。如果不是李世民偷袭成功，后果不堪设想。实际上就算李世民杀死李建成、李元吉后，闻讯赶到的东宫、齐王府兵也让秦王府的势力感到巨大的压力，“东宫及齐府精兵二千人结阵驰攻玄武门，守门兵仗拒之，不得入，良久接战，流矢及于内殿”，其“兵锋甚盛”，击溃了屯守在玄武门外的屯营兵，杀死了屯营将军敬君弘和中郎将吕世衡，秦王府的兵将只好紧闭玄武门。在政变之前，李世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政变失败，就率领众人逃出长安，退守自己的大本营洛阳，在此之前，他已经派出大批人马去洛阳安置了。以行台工部尚书温大雅镇洛阳，遣秦府车骑将军荥阳张亮将左右王保等千馀人之洛阳，阴结纳山东豪杰以俟变，多出金帛，恣其所用。

我们看看李建成和李元吉部下的表现。翊卫车骑将军冯翊冯立闻建成死，叹曰：“岂有生受其恩，而死逃其难乎！”乃与副护军薛万彻、屈咥直府左车骑万年谢叔方帅东宫、齐府精兵二千驰趣玄武门。张公谨多力，独闭关以拒之，不得入。守门兵与万彻等力战良久，万彻鼓噪欲攻秦府，将士大惧；尉迟敬德持建成、元吉首示之，宫府兵遂溃，万彻与数十骑亡入终南山。冯立既杀敬君弘，谓其徒曰：“亦足以少报太子矣！”遂解兵，逃于野。世民屡使谕之，乃出。世民曰：“此皆忠于所事，义士也。”

虽然东宫和齐王府兵也赶到了玄武门，但是无法进入。而此时，尉迟敬德带兵挟持了唐高祖，并且将太子、齐王的人头出示给东宫、齐王府的将领们看，此时再战无益，于是“宫、府兵遂溃”。控制局势的李世民派遣原李建成的旧属裴矩到东宫安抚，并用高祖的名义下令停止在长安城内各处的乱战，大势遂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