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日本人为什么不“好好说话”?

3.日本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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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想发生在之前,日本人怎么想世界,便怎么说世界。日语表达暧昧,原因是日本人常常觉得自己是一条虫子?

文稿

各位听友大家好,我是徐英瑾。非常开心今天继续和大家分享暧昧这个话题。

前面这一期节目我们已经从日语表现的暧昧性,谈了很多日本人的暧昧文化现象,现在我们要走得更深一点,站在认知语言学的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大家一听这个词,没听说过,不用急,大家想想看,你要说话,实际上要表达的是你心里想的,你心里想什么你就能说什么,但这个字它不仅仅是一个思维的过程,还是个内部感受,只有你心里面浮现出一个内部图景,你才会说出来。

比如说超过这个词,这次小明的成绩已经超过班上所有其他同学,你在说这句话时,你扪心自问一下,你心里面浮出的场景是什么?这个场景就好像有条线,其他的同学的脑袋都在这条线下面,小明呲溜着就蹿过去了。请注意,这和小明的实际物理身高没关系,他可能是个武大郎身材。我们说的线,是指一种心理上的线,你如果没有这个图景,超过这话就说不出来。

我们现在再说另外一句话,小明现在总算进了横店的影视圈了,这话说之前,你脑子里就有一个圈,这个圈代表一个容器,小明本来是一个圈外的人,然后有这么个路径,从圈外走进了圈内。请注意,横店的影视圈并不是个物理存在的东西,是你的心造出来的,但是你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认知语言学就是干这事儿。它认为我们在说话的时候,心里面都有不同的心理图景,让你能够看到你想说的东西。你是先看到了,你再说。

大家说,这和日本没什么关系。它有关系,你想想看,不同的语言,不同的文化背后就有不同的思维图景。天下人想的都不一样,如果把它和日本的暧昧语言现象相互结合,就可以从一个更深的角度了解日本暧昧语言现象得以产生的心理动因了。

那么这方面我们可以举一些例子来更深入地说明,我们要提到的这位先生,名字叫金谷武洋。金谷武洋是一个在加拿大教日语的老师,他写了很多书讨论他在教学过程中的一些体会,他就举了很多例子,有些例子我们不妨看一看。

虫子看什么都有生命

其中一个例子是来自于川端康成,日本的大文学家,诺贝尔奖获得者,他著名的作品《雪国》当中头一句话就很能够体现日本思维的特色,这句话直译成中文是,驶出了长长的隧道,进入了一片雪国。这话我们就觉得不大对劲,没有主语,谁驶出了,显然是列车。

为什么这里面没有出现列车?金谷武洋解释说,洋人的思维和日本人的思维不一样,洋人的思维是上帝的视角,要从天上往下看。就类似于吴宇森导演的《赤壁》里,鸽子从天上往下看,结果看到了曹军水营的全部阵容,这叫上帝的视角。日本人的视角与之对立,叫虫子的视角,你慢慢地在地上爬,然后就看看你周围,你看不到更远的地方,你就直接描述你真实看到的东西。

他就反问大家,如果你就在火车上或者列车上,在这个过程中,你怎么可能脱离列车,从天上往下看,然后还看到了列车驶进了雪国的?你和这个列车是一体的,所以你不可能把你自己和列车相互区分,这就印证了我刚才所说的,你的语言要描述你真实的心理上所看到的东西。

有人说洋人坐在火车上他也不可能穿出火车从天上往下看,为什么洋人就那么写?这里面是因为洋人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有一个自行脑补的过程,他会脑补自己变成一个小天使,或者是吴宇森的那只小鸽子飞出去了。日本人把自行脑补的过程给删了,所以他们心里面看到的东西是不一样的,嘴上说出来的话也就不一样。

现在是一个光斑

另外一个例子也是金谷武洋先生举的,叫今或者现在,这个词的日文发音是“Ima”。现在我随便举个例子,比如20分钟之前你做一件事情,你觉得这算现在还是刚才?我相信所有人都会说这算刚才。五分钟之前算现在还是刚才?有些人可能会有狐疑,20分钟之前,大家肯定都会算刚才。

但你问日本人,日本人给你的答案会说,这要看情况的。啊?这还要看情况?他们说,是啊,现在能够包括20分钟,如果一件事大家一起做,然后真的持续了20分钟,我也可以说现在。哇塞,日本人是这样看问题的?

这就说明他们心里对现在的心理图式跟我们是不一样的。我们很清楚,中国人和西方人怎么看,我们会把现在看成是一个点,奥古斯丁,罗马帝国晚期的哲学家,就这样沮丧地抱怨过,啥叫现在?没法定义。现在就像指尖流过的沙子,当俺在说现在的时候,现在这两个字所指涉的时间点就过去了,这是很多人都有的感受。所以一个点叫现在

大森庄藏是一个日本哲学家,他也解释过现在,他就说,现在的真实的时间图景应该是个光斑。光斑中最亮的地方叫现在,但是它会慢慢地淡出去,然后只是未来和过去,但是这当中的界限是很模糊的。

你想想看,日本人语言中对于时间表达的暧昧性,它的根基在哪儿?就是在于他们心里对整个时间的心理图像就是暧昧的,所以里面暧昧,就对应了外面暧昧。

自动词与他动词的区别

还有一个例子也来自金谷武洋,他做了一个完形填空。完形填空,就是留几个日本词在那,再拿掉几个日本词,然后让那些班上学日文的外国同学把字填进去,看看填出什么句子来。他留的哪些词?一个是风,一个是窗,还有个开。

结果大多数洋人同学给出了一个答案,就是风儿吹开了窗。我觉得这话很通,但是同样的题目让日本同学去做,日本同学也拼出一个句子,翻成中文是,窗,借着风,自个开了。我们一听中文就知道,这两句话的意思很不一样。

第一个句子给大家的心理图景是什么?窗是个被动的东西,风是个主动的东西,滋溜着,窗就开了。这很符合我们的牛顿力学赋予我们的机械世界观,洋人就会从这个角度来想。那么日本的学生他想到的是另外一个东西了,这窗好像是有自己生命的,然后借着风的力量呲溜自己开了。

第一种情况的窗开是别人让它开的,所以叫它动词,第二种情况的,在语法书中称之为自动词,因为它是自个开的。洋人喜欢用他动词,但日本人就比较喜欢用自动词。喜欢用自动词说明心理图景是什么?就是金谷武洋先生所说的虫子视角。

你如果是一条小虫在毛毯上爬爬爬,你看到窗开了,你更多地会觉得窗有自己的生命,因为你觉得你自己很渺小,你觉得什么东西都很强大。如果你有一种上帝的视角,试图对所有的东西做出解析的话,你会觉得没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风把窗吹开了嘛。你就不觉得万事万物之间有种精神性。

这种觉得万物有灵的观点来自日本文化中的神道教,他们喜欢把有生命和没生命的界限暧昧化。这样一种思维方式的根底,就是在于他们在思维的深处就觉的,每一个无生命的生物物体都有自己的自主意识。他们就这样的看世界,所以他们这样地说世界,当然在语言学上,就体现为他们喜欢用自动词

为什么日本人他这样喜欢暧昧?我们现在知道了,因为他们是这样想,他们想法暧昧,所以说话暧昧,讲到这一步,大家可能还觉得有点不服气,这和我们中国人有什么关系?我们中国人可以继续不暧昧,你跟我说的这些东西,也许对于日本文化学习有意思。好,我要进入哲学层面了,这也就是下期节目需要向大家呈现的内容。

今天的节目就到这里了,谢谢大家,我是徐英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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