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物价上涨都是因为钱变多了吗？

精华笔记 

喜马拉雅的听众你好，我是复旦大学经济学院的张军。

今年五月初以来，全国的苹果价格大幅上涨，许多网友开玩笑说过去是实现不了“车厘子自由”，今年连“苹果自由”都做不到了。据调查，今年苹果的平均价格是去年的三倍，苹果作为日常重要消费品，其价格的上涨反映了物价水平变动的一部分，物价水平是大家在日常生活中最关心的问题之一，物价上涨是多数消费者所不愿看到的。物价为什么会上涨，是否只是单纯的因为钱变多了，这是我们今天要讨论的问题。

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弗里德曼认为“通货膨胀在任何地方都是货币现象”。因为弗里德曼认为在纸币时代，长期来看，通货膨胀都是由于货币超发所导致的。但在讨论今天的主题之前，我们首先来区分两个非常近似的概念，一个是物价上涨，另一个是通货膨胀。通货膨胀一定会表现为物价上涨，但是物价上涨却并不一定都能够被定义为通货膨胀。

通货膨胀简单来说就是发行的货币量超过了实际流通所需要的数量，导致货币相对于商品实物的价值下降，以货币度量的商品价格上升。而引起物价上涨的原因是否一定是由于央行货币超发所导致的则需要进一步讨论。

严格来说，当各类商品价格普遍上涨时才能被称为是物价上涨，但实际生活中，我们较难在短期观察到这种情况，当然发生恶性通货膨胀的情况除外。

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所感受到的物价上涨是某类或者某几类商品价格在短期内的上涨。举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例子，当你在春节期间走进超市，会发现各类商品的价格相对于平日都有一定幅度的上涨，但超市里依然人头攒动，顾客络绎不绝。这种情况下物价水平的普遍上涨就是由于短期内供需关系的变化所导致的。春节期间，由于居民整体购买力大幅上升，短期内需求快速扩张，在需求大于供给的情况下，自然导致物价上涨。这种物价上涨就不能简单的归因于货币超发。

除了同一商品短期内的物价上涨，在长期中，我们也会观察到同类商品价格水平的上涨，比如说二十年前购买一台彩电大约几百元到上千元不等，而今天购买一台彩电却往往需要几千元甚至上万元。这种物价上涨背后的原因更多是因为技术进步导致同一产品所蕴含的价值发生了变化，进而体现在了价格上。现在市场上出售的电视机相比于二十年前的电视机无论是在外观还是功能上都有巨大的改进。这种改进背后蕴含的是技术的进步和劳动价值的提升，价格水平自然随之上涨。而并非单纯由于流通货币增多所致。

对于多数人而言，钱多意味着货币超发，实际上在央行发行货币量不变的情况下经济当中的货币供应量也会发生变化。因为央行发行的基础货币与经济中的货币供应量之间有一个重要的系数就是货币乘数，为了理解这个货币乘数，我们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假设甲有100元存入银行，由于银行需要储存一部分现金以备客户提款，所以有法定存款准备金率的要求，这使得银行不能将100元的新增存款全部贷出。假设法定存款准备金率为20%，那么银行只能将100*（1-20%）即80元贷给乙，乙又将这80元存入银行，那么银行可以再将80元的80%即64元贷出给丙，如此循环往复之后，市场上的实际货币供应量为一个首项为100，乘数为0.8的等比数列，最后这个数列之和应当为100/0.2=500元。

这是最简单的货币创造过程，只受到法定存款准备金率的影响。现实的货币创造过程当中，人们不会将自己拥有的货币全部存入银行，而会保留一部分现金，那么这部分被居民自己持有的现金就无法参与后续的货币创造过程。此外，银行为了应对突发情况也会有一些法定准备金之外的储备，也就是超额准备金，这也会影响货币创造的过程。因此，从央行发行的基础货币到最终流通中的货币供应总量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央行增发货币也并不一定就会导致流通中的货币供应量上升。

经济学中有一个十分简单的用来描述货币数量与物价水平之间的关系式，被称为古典货币数量论，简单来说就是货币数量乘以货币流通速度等于物价水平乘以实际总产出。若短期内认为货币流通速度和总产出不发生变化，那么物价水平的变动就来源于货币数量的变动。但货币流通速度实际上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譬如说金融体系的运转效率，消费者的支付习惯等，所以货币流通速度并非是一个稳定的系数，而是会随着实际情况的变化而发生变化。

此外，古典货币数量论暗含了一个假设，即货币最主要的功能就是用来支付，所以当货币数量增多，而经济中的商品数量不发生变化时，那么必然会导致商品的价格上升。事实上，在现实中，货币所承担的重要职能并不仅限于支付，另一个重要的职能就是贮藏功能，对于居民或者企业来说，实际上就是储蓄。当央行增加货币发行，居民和企业手中的货币增多时，新增的货币并不一定会转为购买力，而可能会被居民和企业转化为储蓄，或者以现金的形式被居民或企业持有，或者进入金融体系。

由于现在金融体系的复杂度越来越高，资金进入金融系统之后存在严重的空转现象，并不一定会最终流入实体经济。在这种情况下，即使存在货币超发，也并不会出现物价上涨。日本就曾出现过类似的情况。日本经济泡沫破裂之后，为刺激经济增长，日本实施了多轮量化宽松货币政策，但与此同时日本一直存在通缩的现象，虽然关于日本经济发展过程中为何会产生量化宽松与通货紧缩并行的原因并没有形成一致的观点，但是这说明货币超发并不必然会导致物价上涨。

总结一下，今天我们主要给大家讲述了物价上涨和货币超发之间的关系，首先我们应当对物价上涨和通货膨胀这两者做出区分。虽然对于弗里德曼关于通货膨胀的论述尚未形成统一的定论，但是我们此处所讨论的物价上涨并不等同于通货膨胀。

其次通过前文的举例论证我们可以发现，物价上涨却并不一定都是由于货币超发所造成的，短期内商品供求关系的变化，长期中同种商品实际价值的变化等都会反应为物价上涨，以及在开放经济条件下，外在因素的冲击，如石油等重要原料价格的上升导致生产成本上涨进而导致物价水平的上升等。

最后我们从相反的角度考虑这一问题可以发现，央行货币超发也并不一定会导致物价水平上涨，因为从央行发行的基础货币到最终的经济中流通的货币供应量之间有复杂的关系，受到金融体系、居民储蓄习惯等多方面的影响。所以即使货币超发也不一定会导致物价上涨。因此我们的结论是物价上涨和货币超发之间并不具有必然的因果关系，对于物价上涨原因的探究还需要从实际情况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