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策2：隋丽娟 | 追求功利，背离传统 是战国风尚吗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海南师范大学的隋丽娟。今天我接着给你介绍中国古代经典文献《战国策》。

上一讲，我给你介绍了《战国策》的成熟状况以及史学的特点。那么这一讲我重点给你介绍一下《战国策》的具体内容和它多彩的历史的一个展现。在《战国策》之前，中国的历史著作主要是《春秋》，而《春秋》它是折射着儒家思想的史学著作。而《战国策》与之有许多的区别。当你翻开《战国策》的时候，你会发现，整个《战国策》里展现的是纵横策士们全新的甚至于独创的一种思想。字里行间洋溢着鲜明的战国时代气息。

在《战国策》里处处的折射着重士和贵士的思想。诸侯国君如何重士和贵士呢？在《秦策三》里，我们看到了秦昭王去见范睢，范睢不过是一个谋士，秦昭王是秦国的诸侯，可是当他要见范睢的时候，平左右，虚无人，一而再地跪而请。

三个动作：平左右，虚无人，跪而请，作为诸侯，对一个谋士以这样的一种高规格的一种隆重接见，表达着他态度恳切。某种程度上你可以说他丧失了君王至高无上的尊严和威风。为什么？需要人才。战国时代可以说每一个诸侯国都有被灭掉的危险，而每一个诸侯国又想着统一其他的国家。什么最重要？统一过程当中人才最重要，所以诸侯国君们可以用隆重礼节，可以用跪而请来表达他们对于谋士的这样的一种需求。

燕昭王为了能够引来各种各样的名士，他居然筑黄金台，大规模的求士。在《齐策四》当中，你还可以看到当时的谋士颜斶，就公开向齐宣王表达：什么最重要？士最重要。所以他亮出了一个口号，叫士贵耳，王者不贵。士贵重，而王是不贵重的。这样的一种口号直接表达了那个时代士的一种状态，也是对传统的王者贵而士人贱的观念的一个极大的冲击。

在《战国策》里我们还能看到赤裸裸地宣扬重利轻义的价值观念，以及对于传统的行为准则的一种鄙视。可以说战国时期的这些策士们，并非始终如一地坚持自己的政治主张，有的时候更谈不上更多的信仰，可是他们的纵横之术，确实是那个时代的国君们非常需要的。所以在一个时代里，人们的价值观念、人们的行为准则都朝着一种重利轻义的一种方向在去转化。而在转化的过程当中，苏秦人生的经历，甚至于他的跌宕起伏，一直说明这样的一种重利轻义的一个状态。

在《战国策》里苏秦的人生可以说故事是跌宕起伏的，而且富于情节。这个纵横家先是信心满满地去游说秦国，他原以为这种游说去推行自己的连横之策是可以获得成功的，却没想到不被秦国所采纳，信心满满的他只得灰溜溜地回到老家。家人对失败者的迎接方式是妻不下纴，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面对着如此的冷淡，让他非常的感叹。从此他发奋读书，以至于到了读书欲睡，引锥自刺其股的程度。一年以后，他信心满满地去游说赵国，被封为武安君，授了相印。当他衣锦还乡的时候，在胜利者的面前，家人呈现着另外的一种状态。“父母闻之，清宫除道，张乐设饮，郊迎三十里。妻侧目而视，倾耳而听。嫂蛇行匍伏，四拜自跪而谢。”

苏秦问嫂嫂，为什么你们前后表现得如此不同？嫂嫂直接回答：因为你现在位尊而多金。苏秦听后也不仅说了这样的话：贫穷则父母不子，富贵则亲戚畏惧。人生世上，势位富厚，盖可忽乎哉？

所以可见在那个时代里，成功就是通向尊严和财富的唯一途径。所以那个时代里的功利色彩在苏秦的故事里折射的非常的清晰。

纵横策士们以追求富贵作为自己的理想，以有利可图作为自己行动的准则，所以他们公开打出“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世”的旗帜。所以在这个时代里，儒家的君子不言利的价值取向已经在战国时代里相去甚远了。所以在追逐功利思想的过程当中，礼义诚信就逐渐的被大家否定了。

所以在《左传》当中那种浓厚的崇礼现象在《战国策》里就已经不复存在。所以这些纵横家们，他们鼓吹的就是不择手段地追逐功利的人生哲学。礼义诚信，忠孝廉耻在这个时候已经变得七零八落。

《战国策》还是一个重士如云唱大风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无论是起于草根的苏秦，还是经历过失败痛苦的张仪，他们都有着一种精神，这种精神就是顽强进取，坚韧不拔。这些士人们的最大的本领，就是将智慧的运用，转化为具体的谋略和计策。

可能我们都只知道有冯暖为孟尝君经营三窟的故事，而在这个故事里，你看到了冯暖为孟尝君所提出的狡兔三窟的人生计划。这个故事是非常形象和生动的，而且也是《战国策》当中非常典型的一个事例。

原本穷得不能自存的这样的冯暖，托朋友向齐国的孟尝君提出请求，想寄食到他的门下。春秋时期有很多人都是豢养门客的。在春秋时期最著名的养士人的四个君子，我们常说战国四君子，就是齐国的孟尝君，魏国的信陵君，楚的春申君，赵的平原君。

孟尝君就是非常重要的四君子当中的一个主体人物。当冯暖要寄食于他的门下的时候，孟尝君曾问过受托者，这人有什么爱好？回答说没有。再问有什么能力？回答者依然说没有。孟尝君听后笑笑，按照惯例，他应该被拒之门外才对，可是孟尝君却答应了请求。可是管理府中事务的人员，以为主子对冯暖态度轻蔑，于是就给了冯暖比较低的这样的一个态度。

冯暖在孟府住了不久，感觉到了这样的一种不公，于是开始提意见了。他弹起了长剑，唱道：长铗归来乎？食无鱼。左右把这句话告诉了孟尝君，孟尝君告诉下人，冯暖的伙食标准提升到与其他门客相同。再过不久冯暖又弹唱了，长铗归来乎？出无。孟尝君对此作出的指示，是一一比照上等门客的待遇，让冯暖出门可以乘车。这一下人们以为冯暖该满足了。然而这个时候他又弹起剑来唱道：长铗归来乎?无以为家，左右对他这种得寸进尺的态度已经无法容忍了，责怪他贪而不足，孟尝君却没有表态，而是询问了冯暖的家庭情况。当他们知道他的家中有老母亲需要奉养的时候，便派人为老人提供了生活费用。一而再再而三，冯暖的要求都得到了满足，冯暖不再弹唱了。

这个时候孟尝君要派人到他的封地薛地去收债，冯暖自告奋勇，临走前他问孟尝君：责毕收，以何市而返？意思是事情办完了，我需要给你买什么东西带回吗？孟尝君回答道：视吾家之所寡者。你看我家缺什么就买什么，冯暖到了薛地是没有将贷款收回，而是当着欠债人的面，而是当着欠债人的面将债券烧掉，还说这是为主人买到了家中最缺的义。

对于冯暖的做法，孟尝君很不开心，但是他并没有责怪，只是说先生休息。在这之后，齐王由于听信了谗言，要赶孟尝君走，却不直言，而是转弯抹角地对孟尝君说，寡人不敢以先生之臣为臣。孟尝君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只好回到自己的领地薛。令他想不到的是，当薛地人听说孟尝君回来了，百姓们在城外一百多里地夹道欢迎，此情此景让孟尝君非常感动。他对冯暖说，您为我买得了义，今天我终于看到了。冯暖却回应道，狡兔三窟，现在仅得一窟，还不能高枕而卧。

于是孟尝君游说梁国礼聘为他为相国和上将军。这一下让齐王后悔当初的决定，便再次邀请孟尝君为相。接着冯暖又促使孟尝君建议齐王在薛地建立了宗庙。这时冯暖对孟尝君说，三窟已就，君可高枕无忧。此言确实不虚，孟尝君在齐国为相数十年的确都相当的顺利。

这个故事我们可以看到，冯暖帮助孟尝君塑造了他的形象，同时也留下了狡兔三窟和高枕无忧的成语。这在这本史书里确实是非常的突出的，也是其他的史书难得一见的。

《战国策》当中所显现的战国时期的时代精神，还体现在另两种人身上，一个就是当时眼光敏锐的君王，一个就是出身于草根的行侠之师。在战国七雄的背景之下，君王们需要智库，寻找着智库，纳士是明智之举。然而为了迎合时代的需求，也有很多行侠之士在这个时期愿意见义勇为，不畏强暴，重诺轻死生，敢于为反抗强暴而赴汤蹈火，壮烈牺牲。荆轲是一位反抗暴秦的英雄，在当时崇尚行侠的文化背景之下，荆轲是这些侠士们的典型。聂正出于感恩的动机，为严遂刺杀韩国的相国韩傀。豫让则更为惨烈，漆身为厉，灭须去眉，自刑以变其容，又吞炭为哑，难辨其音，忍辱负重，行刺赵襄子。

当我们今天并不提倡这些侠士们士为知己者死的冒险行为的时候，我们依然为战国时期这些侠士们这样的一些义举而感怀。

在《战国策》里我们还看到了许多叛经离道，也就是背离儒家价值观念和价值取向的各种行为，所以这也是《战国策》一直被儒家正统观念所摒弃的原因。另一方面，《战国策》作为史料而言，也确实存在着一些一些杂糅、真伪难辨和时代不详的很多的问题，所以也影响了后人对于它的吸纳。

以上我给你介绍了《战国策》这本书当中的一些具体的内容。接下来我们要给大家讲的就是《战国策》当中所显现的这个时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个时代的出现，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纵横家可以在这个时代进行高歌和演绎？

我是隋丽娟，我在喜马拉雅等你。下节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