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1 李山 | 秦国东进：挡不住的虎狼之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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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变幻莫测，历史教你选择。欢迎收听由喜马拉雅和观乎文化共同制作的《中国历史大变局》。大家好，我是李山，由我来为大家继续主讲历史大变局的先秦部分。

在前一章我们谈到了合纵连横，在这个过程当中，秦国的优势渐渐呈现。但是，假如东方六国不出问题，秦国统一天下是不是就那么顺利，这个是一个疑问。

实际上，我们看战国的历史，秦国虽然经过了商鞅变法以后变得很强悍，但是如果东方不出事情，秦国统一天下，也实在困难。就是一个魏国，秦国总是想把它拿下来，所以它不断地去进攻魏国。就是在长平之战以后，它打魏国都不是那么容易的。这里的问题我们想说什么呢？就是说东方六国出事了。实际上我们可以说，这七个国家在战国时期，如果国策得当，就不至于那么容易地被人消灭。这里边率先出问题的是楚国。

实际上这个天下大势，地缘的这种相互之间的犬牙交错，它是很有作用的。我们可以在头脑里浮现一下，秦国在西边，横在它中间的就是韩、赵、魏这三堵墙。

合纵连横时期，秦国是千方百计地，总想向东发展。比如说像秦武王，秦武王就想直接打洛阳，占天下。结果举鼎绝膑，把膑骨压折了（注），实际上这也是一个象征，就是其它东方六国还都比较强盛的时候。秦国想把王室拿过来，自己接那个班，它是办不到的，也可以说它是力小而谋大，所以把自己压死了。

王与孟说举鼎，绝膑。（《史记·秦本纪》）

膑骨，又名护膝骨、膝盖骨、连骸。

我们在上一讲跟大家谈到说楚国出问题了，南方这座山有点塌陷了。那么（本来）三晋它南边有个支撑就是楚国，北边有个支撑是燕国，东方是一个齐国。齐国就像一个顶门杠一样。我们要知道，要推倒一堵墙，背后有一个顶门杠，就是一个柱子在那儿斜着，支撑着这个墙，这个墙是倒不了的。但是，随着合纵连横的这种发展，首先是楚国出了乱子。

楚怀王昏聩，国策上采取了一个摇摆不定的政策，一会联齐，一会联秦。而每次联秦都又倒大霉，最后秦国在四川得势，建黔中郡（注），实际上高屋建瓴，最后几路大军，有白起、张若他们这些人，是从上游向下打，其中白起在鄢郢之战，也就是鄢之战，是把楚国的有生力量消灭了（注）。然后，郢也就保不住了，楚国从此东迁，实际上从此衰落（注）。

昭襄王二十七年,使司马错发陇西,因蜀攻楚黔中,拔之。

(昭襄王)三十年,蜀守若伐楚,取巫郡,及江南为黔中郡。（《史记·秦本纪》）

昔白起攻楚，引西山长谷水，即是水也。旧堨去城百许里，水从城西，灌城东入，注为渊，今熨斗陂是也。水溃城东北角，百姓随水流死于城东者，数十万，城东皆臭。（《水经注》）

楚王亡去郢，东走徙陈。（《史记·白起王翦列传》）

所以秦国这个时候，就想歇下手来，就想对付三晋。但是，如果东方齐国不出问题，三晋它还是拿不下来。但是现在齐国出了大问题。

这个齐国出大问题，要从哪说起？要从公元前314年，这一年正是齐宣王曾经派了军队，就是匡章等，用了50天的时间，把一个燕国拿下了（注）。拿下了以后，他也不能久占，因为乱了。这个事还跟孟子有关。孟子这个人很有意思，齐宣王派使者来问，“燕可伐乎？”，孟子说可以（注）。结果后来齐宣王就伐燕国，伐燕国以后，军队在那儿驻扎着，就是燕国人反抗，有点陷入泥潭的那个意思。然后举国之人就怨孟子，你怎么作为大儒给我们的王出这么个馊主意呢？你这个主意他很在意，（因为）你是大贤人。孟子就诡辩说，我当时的确说可以伐燕国，但是我没说谁去伐是可以的（注）。注意，王派人来问你，燕可不可以伐，你说你不知道谁要伐燕国吗？这就是一种托词。所以孟子他跟孔子不一样，他有的时候也办一些荒唐事。没办法，齐国军队是侵略军，燕国人反抗，于是燕国又复国，这就转眼就来到了燕昭王时期。所以燕昭王就一心想复这个仇，他这个时候也联合韩、赵、魏等等。注意，这个燕昭王实际上利用了一个人，苏秦，就是削弱齐国。

齐人伐燕，取之。（《孟子·梁惠王下》）

沈同以其私问曰：燕可伐与？

孟子曰：可。子会不得与人燕，子之不得受燕於子哙。

（沈同，齐大臣。自以私情问，非王命也，故曰私。子哙，燕王也。子之，燕相也。孟子曰可者，以子哙不以天子之命而擅以国与子之，子之亦不受天子之命而私受国於子哙，故曰其罪可伐。）（《孟子注疏》）

齐人伐燕。或问曰：“劝齐伐燕，有诸？”曰：“未也。沈同问燕可伐与？吾应之曰可。彼然而伐之也。彼如曰：孰可以伐之？则将应之曰：为天吏，则可以伐之。今有杀人者，或问之曰：人可杀与？则将应之曰：可。彼如曰：孰可以杀之？则将应之曰：为士师则可以杀之。今以燕伐燕，何为劝之哉？（《孟子注疏》）

（大意为孟子辩解我说可以伐，但是没有说谁可以去伐。如果他问我谁能去讨伐燕国呢？我一定会说得到上天的命令的人才能去伐。可是他没有这么问我，所以说我干嘛劝齐王去伐燕国呢？没道理嘛~）

苏秦这个人很有意思，我们今天看《战国策·秦策》，还有看《史记》的《苏秦列传》，《史记》我们要注意，他是在写这个书的时候，是秦国人把历史书烧得差不多，所以他没办法，只能根据当时的史料来写，就是鉴于《战国策》的《苏秦传》。这个《战国策》的《苏秦传》，实际上现在可以大致判定它是战国后期的纵横家，为那些纵横家写一个教科书式的人物。于是就用了小说家言写这个苏秦。所以在当时的史料就是，把这个苏秦整个跟张仪的年代都颠倒了，认为苏秦在前，说苏秦活着，张仪就不敢乱说乱动，等苏秦死了，张仪才帮着秦国欺负楚国等等（注）。现在看，整个是错的。为什么呢？因为在湖南马王堆出土了战国纵横家帛书。这个里面记载的苏秦是比较可信的。可惜这个材料司马迁没有看到。苏秦这个人一辈子，他是合纵派，没问题，反秦，也没问题。但是他更主要的是替燕昭王，去游说当时的齐湣王。齐湣王这个人也是不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的。所以（苏秦）就让他去拿宋国。宋，我们说过，是小国，殷商那个老牌国家的遗留物。一直经历了西周，从西周早期到春秋战国都存在着，它有一个很重要的城市叫定陶（注）。定陶这个城市代表着春秋战国的历史发展，为什么？它不是一个政治中心，但是它是一个商业中心。中国城市的发展，在很大程度上往往依托于它是政治中心，然后再发展成一个商业中心、文化中心。像近代大城市，比如说像上海，它就是一个非政治化的，它是近代产物。但是在古代，在历史大发展的时候，是有这样的城市，就是不依托政治，依托它在什么？大平原上，交通要道，就可以形成一个繁荣的、繁华的一个经济中心，乃至文化中心。

张仪曰:“嗟乎，此在吾术中而不悟，吾不及苏君明矣!吾又新用，安能谋赵乎?为吾谢苏君，苏君之时，仪何敢言。且苏君在，仪宁渠能乎!  （《史记·张仪列传》）

（大意为：我被使了计策却没有看出来，我不如苏秦明智呀！我才刚刚来秦国，凳子都没有坐热，怎么好去谋算赵国呢？替我感谢苏秦，他在天下搞事的时候，我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有苏秦在，我张仪算什么呢。）

夫自鸿沟以东，芒砀山以北，属巨野，此梁、宋也。陶、睢阳亦一都会也。（后一句大意为：定陶、雎阳算是大城市。）（《史记·货殖列传》）

所以，苏秦的这个政策，就是千方百计撺掇齐湣王，你把宋国拿下来，定陶拿下来，你就天下第一了。所以这个政策是，是燕昭王处心积虑要报仇，他估计得很清楚。你一旦拿下这块土地，你就成了天下的公敌。所以齐湣王这个糊涂蛋，就听这个话，就轻举妄动（注）。这就是老子所说的，“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你只看到了好的一面，没看到副作用，要反弹你，要踢你。所以果不其然，就拿下了宋国。拿下来宋国，果然就成为了天下的公敌。

燕昭王……乃召苏氏，复善待之。与谋伐齐，竟破齐，闵王出走。（《战国策》）

燕昭王是一代有为君主，任用了一个很著名的将军，就是乐毅，他率领了五国军队，秦、韩、赵、魏，这是四个国家，加上一个燕，五国军队。从这个西北角，也可以说从西边就打过来了。乐毅这个将军非常麻利，就是没用多长时间，就把这个齐国整个拿下，剩下什么？剩下莒还有即墨这样两个城市没下来（注）。楚国人这个时候假惺惺地想帮助齐国。实际上它去目的是干什么呢？楚国人是想夺取当年齐国占领了楚国淮河以北地区的一片土地。所以，楚国人就派大将军淖齿，就去假惺惺地帮助齐湣王，结果是把齐湣王逮住了。逮住了以后，就把他给弄死了。齐湣王一死，这引起了齐国人对列国军队的不满（注）。所以，后来有田单复国，但是复国，没有多少年就亡国了。

燕攻齐，取七十余城，唯莒、即墨不下。（《战国策·齐策》）

（唯独攻不下莒、即墨两个城池）

王孙贾乃入市中，曰：“淖齿乱七国，杀闵王，欲与我诛者，袒右！”市人从者四百人，与之诛淖齿，刺而杀之。（《战国策·齐策六》）

（大意为：淖齿作乱齐国，杀掉了湣王，想和我一起去把他杀掉的，脱掉右边的袖子！街上好几百人跟上去一起杀掉了淖齿。）

这样的话注意，东方的一个大顶门杠，也是一个老牌的强国，没了。韩、赵、魏可就成了孤孤零零的一堵墙了。北边那个燕昭王在的时候很强，曾经向东北发展，曾经把地盘向东湖这一带发展，拓展到辽东地带（注）。但是不久，新王上了台以后，也就变得平平了。所以三晋这堵墙北边，虽然还有一个燕国在那儿待着，但是它的支撑力不够。

燕东有朝鲜、辽东，北有林胡、楼烦，西有云中、九原，南有呼沱、易水。（《战国策·燕策》）

实际上是楚国败亡之后，南边支撑三晋的这堵大墙倒了（楚国东迁），接着就是背后那个大顶门杠也倒了（齐国衰落）。

所以我们检讨这段历史，这种变局，实际上是一个大格局。你看列国之间，如果不是贪图那点利益，谋求更远大的目标，甚至燕昭王，他没有想象，我们如果把齐国干掉了，把齐国削弱了以后，秦国又是什么局面？当然，我们不能苛责古人。但是它对我们今天，对于一个国家的长期发展，长期的这种生存，它是有一种启迪作用的。所以，面对着一个虎狼之国的强秦。你这样去做，等于把东方全毁了。当然我们这样说，可能有很多朋友不会同意这个观点。因为什么？因为好像是先知先觉。可是我们后人在检讨这段历史的时候，我们总是往好里想历史问题，就是老知道“美是美的”，实际上背后可能有大的灾难。就像燕国这一次，武用乐毅，文用苏秦。把个齐国一下搞翻，这个搞翻了以后，这个秦国马上就要转入到一种新的战略阶段，就是由合纵连横转变到远交近攻。为什么？因为后面顶门杠没有了，南边这堵墙没有了，就剩三晋这道墙了，怎么办？就开始远交近攻。

我们说历史因为齐国的削弱，就是严重的衰弱而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这就是力量对比，整个东方，三晋就孤孤零零一堵墙，就出现了这样一个局面。这个时候秦国人马上转变策略。原来是合纵连横，现在不用了，现在远交近攻。远交近攻什么意思？就是像推土机一样正面推。这个正面推，于是就遇到了韩、赵、魏的这种反弹。在这个过程当中，实际上秦国在打仗的时候，也并不是一帆风顺。比如说有一个阏与之战（注）。这个阏字就是一个门框里面一个繁体字的“於”，阏与之战，秦国的将军在太行山和赵国的将军赵奢打，结果被赵奢打败了。这个实际上我们可以看到，就是赵武灵王胡服骑射这个功劳。所以，赵国就跟秦国门杠，就是赵国这会儿是东方最强的国家。尽管如此，但是大局上，东方因为南边的楚衰落了，东方的齐衰落了，整个的态势对秦国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远交近攻就开始了。

二十九年，秦、韩相攻，而围阏与，赵使赵奢将，击秦，大破秦军，阏与下。（《史记·赵世家》）

而远交近攻上台的人，这个人就叫范雎。关于他的事情，我们下一讲再谈。好，今天我们就讲这么多。

世界变幻莫测，历史教你选择。谢谢大家的收听，再见。

在今天的课程中，我们讲述了继楚国东迁之后，齐国因为贪婪而招致天下诸侯愤怒，五国伐齐后，齐国衰落，赵国成为了唯一能和秦国对峙的国家。在这段历史中，有人认为“长平之战”是战国转折，有的人认为“鄢郢之战”为战国转折，还有的人认为“五国伐齐”是战国形势的真正转折点，那么你的看法是什么呢？欢迎大家在下方的评论区畅所欲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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