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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无冕之王

清院本《十二月令图轴》之腊月

喜马拉雅的听众朋友，您好！欢迎您收听《宋英杰讲二十四节气》。

今天这一讲跟大家聊一聊小寒节气。

沙皇尼古拉一世曾说：俄罗斯有两位可以信赖的将军，一月将军和二月将军。

意思是说俄罗斯一月和二月的严寒，足以抵御外敌入侵，几乎是战无不胜的冬将军。

但对于我们来说，只有一月将军，并没有二月将军。二月已是冰雪消融、草木萌动的时节。仅次于一月的，是十二月，也并不是二月。

对于中国大多数地区而言，一月是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时候，没有之一。

所以我们常常将小寒和大寒并称为隆冬，“小寒大寒，冻成冰团”。

日本也是将小寒、大寒合称为“寒之内”（寒の内）。小寒节气日称为“入寒” (寒の入り)，开始进入严寒时段。

我在文本当中贴了一张图，随着气候变化，虽然几乎每个节气都在变暖，但最冷的三个节气，始终是：第一名小寒，小寒是二十四节气中最冷的节气，尽管它叫小寒。第二名大寒、第三名冬至。而后面的排名，在不同的年代会有一些变化，比如原来立春是排在第四位，随着气候变暖，现在已经退居第五位了。

所以人们也往往将冬至、小寒、大寒这三个节气统称为隆冬季节。

红色是传统引用葡萄酒的区域，黄色是传统饮用啤酒的区域，蓝色是传统饮用伏特加的区域。

我们通过节气感受气候的变化。而在欧洲，有人通过饮酒习俗的变化感受气候变化。随着气候变暖，冬季借用伏特加御寒的区域缩小了，而随着葡萄种植区域的向北挺近，葡萄酒的领地明显扩张了。

这是题外话，咱们书归正传。

在小寒节气中国的季节版图上，冬坐拥着大约900万平方公里，势力范围几乎已经达到极限。只有华南、福建、台湾和云南，还有一定范围的地盘儿是属于春天的。

其实入冬之后，各种气象要素几乎都在做“减法”，日照在减少，降水在减少，气温在降低。

但从小寒节气，气象要素的走势开始出现分化。

进入小寒节气，有些气象要素开始悄悄地做起了“加法”。比如日照增加了，全国平均日照时数是冬至时节的1.6倍。比如降水增加了，全国平均降水量，小寒是冬至的2.3倍。

降雪日数最多的节气，并不是小雪或者大雪，北方是冬至和小寒，南方是小寒和大寒。

所以综合而言，最容易下雪的节气，是小寒。而且小寒还是从立冬到大寒这所有的冬季节气中降水（雨、雪、雨夹雪等）最多的节气。虽然小雪、大雪节气是因雪而得名，但小寒反倒比小雪、大雪节气更容易下雪，它反倒是天最冷、雪最多的节气。

我为什么将小寒节气称为无冕之王呢？

有两个原因，一、它最冷，比大寒还冷，却只叫做小寒。二、它最容易下雪，比小雪大雪还容易下雪，名字却与雪无缘。

小寒时节，日照和降水，都开始触底反弹，而且是强力反弹。但气温却还在继续触底，而且风也变得更狂躁了。所以小寒的天气，按照陶渊明的说法是：“凄凄岁暮风，翳翳（yìyì，晦暗）经日雪”。风雪交加，几乎是一种常态。即使大白天，也是天色晦暗，“荆扉昼常闭”，人们只能整天躲藏在屋子里，“邈与世相绝”，让自己“闭关”，完全与世隔绝。

所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诗意的田园生活，也是有时令前提的。隆冬时节的田园，不复清雅，只有凄寒。往往是“三九二十七，篱头吹觱栗（bì lì，古代乐器），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寒风嘶吼，篱笆发出乐器的声音。人蜷缩在屋子里，如同冬夜露宿街头一般。脑补这样的情景，我们就能够理解古人为什么苦寒，为什么数九，数着日子盼望着冬去春来了。

从前北方人把生活之美满，形容为“老婆孩子热炕头”。躲在屋里“猫冬”，盘坐在炕上“唠嗑”，几乎是东北人冬季之日常。

《清稗类钞》：北人尚炕。北方居民，室中皆有大炕。入门，脱屦而登，跧坐于炕，夜则去之，即以荐卧具。…富贵贫贱之寝处，无不用炕者。

按照《清稗类钞》的说法，通常北纬三十七度以北，“富贵贫贱之寝处，无不用炕者”。火炕，从前是北方人超越贫富的一种取暖文化。

讲述小寒节气，其实还有一个绕不开的话题，就是物候历。

自南北朝时期开始，七十二候成为通行的标准化物候历。

中国古人是系统性地以物候诠释气候，将气候学变通为生物气候学，通过花信，通过鸟语蝉鸣，通过蛰虫启闭、草木枯荣，界定节令，推算农时。二十四节气的七十二候便是中国古代最经典的物候历。

物候历虽然好，让气候变得鲜活直观，但有一个问题，春生、夏长、秋收都好说，因为无论是田里的、水中的、天上的物候现象都足够丰富，甚至眼花缭乱。一个节气都可以挑选出很多种具有观赏性和代表性的物候现象，可以多到难以取舍。

但是，物候历在冰天雪地的小寒时节就面临着巨大的挑战，草木枯萎了，蛰虫冬眠了，用柳宗元的话说，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如何才能找到活着的物候现象呢？

霜雪中的知更鸟

好在，柳宗元观察得不够仔细，即使在小寒节气，也并没有“千山鸟飞绝”。

鸟在最寒冷的时候，依然在忙活，没有比它们更凌霜傲雪的生灵了。尽管凌霜傲雪一词，通常是授予梅花的。

24节气72候的72项物语当中，有22项是鸟类物语，数量最多，远远超过第二大类草木物语、第三大类虫类物语、第四大类兽类物语。

鸟类物语至少有其他生物物语难以比拟的优势：

第一、鸟类“得气之先”，比其他生物更前瞻性地感知时令的变化。在人们心目中，它们是“先知”。

第二、鸟类是超越寒暑的全天候生灵，可以成为任何一个时段的物候标识。

所以隆冬时节，人们只好把目光聚焦在鸟类的身上。

小寒节气的三项物语，都是鸟类物语：

小寒一候雁北乡，二候鹊始巢，三候雉始雊（gòu）。

大雁开始报到，喜鹊开始筑巢，雉鸡开始鸣叫。

关于大雁从越冬地向度夏地迁飞，有两项节气物语，一个是小寒一候雁北乡，一个是雨水二候候雁北。

清代曹仁虎《七十二候考》：谓北乡有早有晚，早者十二月，晚者二月。

有人认为，就像白露一候鸿雁来，寒露一候鸿雁来宾一样，有早有晚，有先有后。

雁群迁飞需要一个比较长的过程，早的在隆冬腊月，晚的在早春二月，时间跨度有50天左右。

华北版本的九九歌，说“七九河开，八九雁来”，也是指雨水二候，这个时候是节气起源地区见到大雁向北迁飞的主要时段。所以也有人认为小寒一候雁北乡是它们大规模地从越冬地启程的时间，雨水二候候雁北是它们大规模途径中原地区的时间。

喜鹊和雉鸡都是留鸟，小寒时“鹊始巢”，是说喜鹊开始衔草筑巢，准备孵化后代。喜鹊是具有专业级筑巢技能的鸟儿，但常有其他的鸟儿“鸠占鹊巢”。

从前人们觉得喜鹊既能报喜，还能报天气，所以通过观察鹊巢来占卜气候。

唐代《朝野佥载》：鹊巢近地，其年大水。

明代《农政全书》：鹊巢低，主水；高，主旱。俗传鹊意既预知水，则云：终不使我没杀，故意愈低。既预知旱，则云：终不使晒杀，故意愈高。

按照《农政全书》的描述，是说喜鹊如果预感到今年可能涝，就故意把巢筑得低，心里说：你还能淹死我？如果它预感到今年旱，就故意把巢筑得高，心里说：你还能晒死我？

这段描述让人感觉喜鹊是既具有灵性又具有个性的动物。

当然，这个描述与“喜鹊窝高是水年，喜鹊窝低是风年”的民谚并不吻合。

再说雉鸡。24节气中有两项关于雉的物语，一个是立冬三候雉入大水为蜃，一个是小寒三候雉始雊。是说深秋时节，就很难再见到雉鸡了，它们去哪儿了呢？

人们发现水中贝壳的颜色纹理都很像是雉鸡，于是猜想它们可能是变成了贝类在水中潜藏过冬。但是到了隆冬时节，人们却又听到雄性雉鸡的鸣叫之声。

《诗经》有云“雉之朝雊,尚求其雌”。是说清晨时分雉鸡便开始鸣叫，这是它们的求偶之声。

正值最寒冷的时节，但对于喜鹊、雉鸡而言，似乎它们的春天已经来了。

但也有人对雉鸡鸣叫的时间提出质疑。比如清代曹仁虎《七十二候考》这样说：“考雉雊于小寒，时犹太早”。

好，今天这一讲说的是二十四节气中最冷的节气—小寒，讲述了小寒时节的气候特征，解读了小寒的节气物语。

此时，天气是“小寒大寒，冻成冰团”，而人们是“小寒大寒，进补驱寒”，希望“三九补一冬，来年无病痛”。

小寒时节，虽是农闲，却是忙着筹划节庆的时候。小雪卧猪，大雪卧羊，腌冬菜、酿冬酒、制腊肉。到了小寒，开始倒计时了。在最寒冷的时节，温暖不仅来自炉火，还来自对团圆的憧憬。

今天这一讲就讲到这儿，欢迎您继续收听《宋英杰讲二十四节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