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惑:财之惑(三)

破惑:财之惑(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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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分析了财富异化的程序之后,又需要回到我自己的修行之路了。我是如何摆脱财之惑的呢?

也许富豪们要嘲笑了,觉得作为一介书生,大半辈子消磨在课堂和书房里,怎么会有资格谈论这个问题?

其实我是有资格的,只不过是另类资格

我谈论财富的资格,首先来源于对贫困的体验。

我出生在农村,那时,原本富庶的家乡已在兵荒马乱中退回到石器时代,经常拾菜咽糠。九岁到了上海,日子本该过得好一点了,却遇到了三年饥荒和十年文革,自己和家人一直在生存底线的边缘挣扎。我作为大儿子,在全家实在无法忍饥的时候,只得向周围认识的人借食堂饭票,却彼此知道不可能归还,已经情似乞讨。后来又被发配到农场劳动,每天挑着一百多斤的重担,从天蒙蒙亮,挣扎到天全黑,伙食又极为低劣。

这种经历很多人已不愿提起。有些人虽然还记得,却像梦魇一样把自己缠住了,隐隐后怕,由此产生了很多贪官。我与他们不同,贫困的记忆成了我的启蒙课程

对那些贪官来说,一生被贫困所恐吓;对我来说,一生被贫困所滋养。

对贫困的早期体验,使我到今天还过着节俭的生活。我的节俭,并不是为了贮蓄,更不是为了美誉,而是从生命深处早就确认:只有俭朴形态的享受才是最高享受。我永远地着迷于走了一段远路之后吃到的第一口米饭、第一筷青菜,觉得那种滋味远远超过一切宴会。这就像,冬天早晨第一道照到床头的阳光我觉得最为灿烂,跋涉荒漠时喝到的第一口泉水我觉得最为甘甜。

真是万幸,我的妻子马兰与我完全一致。我们两人,也都算在自己的专业上功成名就了,但结婚几十年来从来没有雇过保姆。一切家庭琐事,如清洁、打扫、修理、买菜、煮饭、洗碗,全由我们自己来做。

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自己动手动脑,便能立即解决,这实在是生命的畅快。甚至,我几十年没去过理发店,头发都是妻子剪的,而且三下五下,剪得很快。剪多剪少,哈哈一笑。

对贫困的早期体验,让我懂得了生命的内核和筋骨,建立了一种稳定的格局,发射到人生的各个方面。例如,在文学上,我只倾心于那种干净如洗、明白如话的质朴文笔,彻底厌恶现今流行的那种充满大话、空言、绮语、腻词、形容、排比的文章和演讲。在舞台艺术上,尤其欣赏戈洛道夫斯基倡导的贫困戏剧及其延伸。在音乐、舞蹈、绘画、建筑上,也本能地拒绝一切虚张声势、繁丽雕琢的铺排。可见,我把早年的贫困体验,通过重重转化和提升,凝结成了生活美学和人生哲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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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1351830rkvg

    非常爱听,想听更多

  • 兰醒草

    特别喜欢,悬疑的安静下来了。

  • 春兰_vfl

    真好

  • 荷o西

    大爱大美大赞!

  • 魚哼哼

  • 攸宁26

    很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