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听】法国史01 | 吕一民：自认是“世界的肚脐眼”的法国人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文稿

喜马拉雅的朋友，你好！我是浙江大学的吕一民。很高兴能有机会在喜马拉雅和你交流我多年研习法国史的主要关注点，分享相关的心得体会。

在讲法国史之前，我想先给大家分享一个有关法国人性格的小插曲。在人称“中国最美校园”的武汉大学校园里，竖立着一位法国人的半身塑像，这个法国人就是法国当代著名政治家与学者阿兰•佩雷菲特。

身着法兰西学院院士服的佩雷菲特半身铜像

佩雷菲特在1976年出版了一本畅销书，书名叫做《法兰西病》，他在书中以大量鲜活的事例揭示了法国社会的种种畸形现象，尤其对法国由来已久的中央集权制和庞大的官僚行政机构的弊端予以剖析和清算。在这本被一些人誉为“战后关于法国最重要的一本书”中有这样一句话：“任何一个国家的人民，都有那么一种倾向，把自己当作世界的肚脐眼。”

作为中国人，我在看到这句话时，首先自然会想到我们国名当中的“中”字，大约就有世界中心的意味。而作为研习法国史多年的学人，我紧接着就觉得，佩雷菲特似乎还应当在自己的那句话后面再补上这么一句：在那些把自己当作世界的“肚脐眼”的民族当中，法兰西民族即便难说最为突出，那也依旧是需用“最”来形容的民族之一。

因为总的来说，在相当长的历史时期里，法国人的自尊自大可谓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甚至有外国人这样调侃道：“法国人似乎形成了这样一种教条，以为人类中十全十美的惟有法国人，外国人永远达不到他们的水平，只要能接近点这一水平就不错了。”

法国人嘲讽欧洲人

说到这里，你可能会问，法国人为什么会有这种“自大情结”呢？对于这个问题，不同的人肯定会作出不同的解释，给出不同的答案。但我以为，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法国人的这种妄自尊大，与法国曾长期跻身于大国，或更确切地说强国之列，大有关系。

事实上，法国人确实有值得骄傲的“光荣”历史：早在16世纪，法国就已经和西班牙、奥地利等国并列为欧洲强国。自那以后，法国几乎始终是欧洲最强大的国家之一。而这一时期，恰恰是欧洲推动和引领世界迈入近现代化进程的关键时期，欧洲各国在许多方面在世界上占有绝对的优势，作为欧洲强国之一、甚至多次在欧洲大陆称霸的法国，也就顺利成章地成为了世界上最强大国家中的一员。直到法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溃败，这一种“光荣的”历史才暂告一段落。

二战结束以来，由于种种原因，特别是随着美国、苏联两个超级大国的强势崛起，法国已无法挤入头等强国的行列。尽管如此，法国不仅长期成为“仅次于超级大国的大国”，而且一再在国际事务中以二流强国的实力扮演一流强国的角色。

即便在冷战结束，两极格局解体之后的今天，法国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都依旧是一个值得高度关注的重要国家。它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之一、在欧盟中起着“领头羊”的作用，并且还是世界上排名第五的经济体。与此同时，法国无论是在历史上还是在当下，一直都是第一流的文化强国。概括来说，法兰西民族不仅在近代以来创造出独具魅力、光彩照人的文化，在引领欧洲乃至世界的思想文化与社会政治变革方面曾有过令人赞叹的突出表现。而且时至今日，仍然具有不容低估的文化影响力或者说软实力，仍然高看一眼。极富象征意义的是今天的巴黎，依然是世界文化之都。

需要提醒各位的是，法国不仅有着悠久的历史、灿烂的文化、发达的经济、并在国际舞台上发挥着独特的重要作用，而且还是欧美诸国当中，在历史上与中国有着最多的相似之处的国家，以至于有人不无夸张地将之称为“欧洲的中国”。

因此，法兰西的兴衰之路，对于我们中国这样一个既有过辉煌的历史，又有过不堪回首的过去，同时更有国力大增的当下与令人期待的将来的国家，或许有着更多的可以借鉴的地方。

在这里要强调的是，分处东亚、西欧的中、法两国虽然远隔千山万水，但两国之间的交往由来已久，相互影响不容小觑。例如，早在17世纪初，就有法国传教士由耶稣会派遣来到中国。17世纪末，清康熙皇帝和法王路易十四互赠礼品书籍，在更高的层面、更大的范围揭开了中法文化交流的序幕。在随后的路易十四、路易十五统治时期，法国曾流行过一阵“中国风”。

太阳王路易十四VS康熙大帝

至于启蒙时代的一些法国思想家，也曾对中国予以极大关注，我们可能都知道，《赵氏孤儿》是在中国广为流传的元杂剧四大悲剧之一。在法国启蒙运动时期，著名思想家伏尔泰就以《赵氏孤儿》为原本，改编创作出了《中国孤儿》。这部剧不仅在巴黎各家剧院成功上演，而且还经常成为当时法国一些著名沙龙聚会时的关注焦点。法国近代美术史上经常会提及的著名油画——《在若弗兰夫人沙龙里诵读伏尔泰的悲剧〈中国孤儿〉》（阿尼塞-夏尔-加布里埃尔•勒莫妮埃，1812年作），就充分地反映了这一点。

《在若弗兰夫人沙龙里诵读伏尔泰的悲剧〈中国孤儿〉》

如果说在双方早期的交往中，中国给予法国的要比其从法国获得的更多的话，那么，始自1800年，特别是在鸦片战争以来，由于种种原因，法国对中国的影响显然要更多一点。更有甚者，这种影响可谓是多方面，甚至近乎是全方位的。

值得一提的是，老一辈革命家中有很多人，如周恩来、邓小平、陈毅等等，早年都在法国生活过；至于曾经留法的著名中国作家、艺术家和科学家，更是不胜枚举。而林纾翻译的《茶花女》，中文名叫《巴黎茶花女遗事》，不仅是中国最早一本翻译小说，而且还深深打动了成千上万中国读者，以至于严复当时写诗道：“可怜一卷茶花女，断尽支那荡子肠”。另外，在中国几乎人人会唱的歌曲《两只老虎》，实际上也源自法国儿歌《雅各兄弟》。

不过，晚清以来，特别是20世纪以来，对中国社会进程影响力最大的还是法国的政治文化，特别是大革命政治文化。我们大家经常会听到或看到的“左派”、“右派”、“红色恐怖”、“白色恐怖”等术语，都源自法国大革命。当时的中国由于国势日危，改革呼声一浪高过一浪，在这样的背景下，法国大革命史被卷入了中国政治斗争的漩涡之中。其间，改良派的代表康有为和梁启超在戊戌变法的过程中和失败以后，都曾利用法国革命史的经验教训来论证他们的政治主张。

例如，1898年，康有为为推动维新变法，向光绪皇帝进呈《法兰西革命记》，敬告光绪皇帝如果不及早变法将会激起革命。梁启超则在论述法国大革命的早期著作《罗兰夫人传》的中，不仅将法国大革命视为“欧洲19世纪之母”，而且还将罗兰夫人誉为“法国大革命之母”。与此同时，革命派的章太炎、邹容、孙中山等等，则借法国大革命史为自己的政治主张作辩护。另外，在新文化运动时期，影响力最大的刊物《新青年》的外文刊名用的就是法文的“青年”一词；19世纪法国政治家和史学家托克维尔写的《旧制度与大革命》一书，前些年在中国大陆出人意料地突然走红，五花八门的译本竟达10余种之多。

《新青年》（法文：La Jeunesse）

这种种现象，不仅能昭示中、法两国之间关系的密切程度，同时也提醒我们在审视近现代中国社会发展进程的时候，颇有必要对这方面的问题充分关注，认真思考。

正如我们上面所提到的，法国不仅是一个从古到今均极为重要的国家，而且还是和我们中国关系密切之极，所以我们不妨说法国是一个“虽远犹近”的国度。因此，学习法国史，既饶有趣味，又很有必要。

像法国这样的国家的历史，其内容之丰富自不待言。如果我们把源远流长、内涵丰富的法国史比作一座名山大川，对它的观察自然会有，不同的视角，而从不同视角观察得到的感受或印象，势必也会不太一样。

说到这里，我想你此时脑海里或许会浮现出苏东坡在描述庐山时的著名诗句：“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我以为，这一诗句揭示的实情固然让我们史学工作者感到几分无奈，但更多的是令我们多一些清醒，使我们真正认识到寻找最佳角度，以及从不同角度对法国历史进行考察的必要性。

由此，人们自然会问，什么是观察法国史这座“名山大川”的最佳角度？对于这一问题，难免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个人的想法是，法兰西民族在很大程度上是一个“政治民族”，法国人不仅热衷于谈论和参与政治，而且相关政治思想及其实践精彩纷呈，在世界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篇章。尤其是法国大革命，它在法国现代化历程中扮演了既承前启后、又开天辟地的重要角色，它也在现代民主政治的创生方面起了巨大作用，因此它也被视为一场具有世界意义的政治大革命，英国著名历史学家霍布斯鲍姆就曾将其与同时期发生的“工业革命”视为“双元革命”，并称所有近代国家几乎都是18世纪“双元革命”的产物。

《自由引导人民》表现了革命者高涨的热情

为此，我依然打算以法国自古至今的治乱兴衰作为主要线索，以政治史作为讲授内容的“骨架”。又由于法国长期以来是世界上第一流的文化强国，为此吟唱法国的中国人不在少数，所以我在思想文化史方面所占的篇幅也颇为可观。此外，我也试图在有限的篇幅内尽量兼顾社会经济、军事外交等方面的内容。

此外法国一直以来，都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旅游目的地，而且近年来中国人到法国去旅游的一年比一年多，因而我也会在可能的情况下顺便介绍法国的名胜古迹，展示法国的风土人情。

法国标签：红酒、贝雷帽、法棍、艾菲尔铁塔……

在今夏举办的俄罗斯世界杯足球赛上，法国队一路过关斩将，在时隔20年后再次夺冠。当法国队员们捧起大力神杯时，队服左胸口上的那只雄鸡被再次深深地印在亿万球迷的脑海里。很多人都知道，那只雄鸡被称为“高卢雄鸡”，而高卢人亦被不少法国人奉为自己的祖先，为此，在下一期，就让我们从“高卢雄鸡”的缘起入手，开始咱们的法国历史之旅。下回见！

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