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史26 | 刘成：成也“公有制”，败也“公有制”

一、知识点卡片

二、思维导图

三、文稿

喜马拉雅的听友，你好，我是刘成。

上一讲，我们介绍了英帝国的解体问题。英国是在二战以后它失去了英帝国，但是英国人又重新在战争中走出来，创建了一个新英国，为此英国人把希望寄托在英国的工党身上。正是在工党上台以后开始了英国现代福利国家的一个构建工作，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那么你马上就要问，为什么是英国工党，而不是保守党（而且在战争中引领英国胜利的党）来开始创建英国福利国家呢？很关键的一个因素就是英国工党的1918年党章中，把“公有制”作为国内的奋斗目标。就是在“公有制”的基础上，实现体力劳动者和脑力劳动者劳动果实的平等分配，从而给英国战后的社会发展带来很大的影响。那么这一讲我们就来谈一谈英国工党的公有制问题。

提到公有制问题，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讲是非常熟悉的。因为公有制是我们社会主义制度的一个很重要的特征，但是如果现在我们说在一个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英国，一个奉行资本主义议会道路的英国工党，竟然它也长期把公有制作为党章的一个规定，而且是国内的一种奋斗目标，而且认为公有制与社会主义不可分割，这就让我们中国人多少感到一些意外。

我们还知道资本主义的一个极为重要的特征就是私有制。英国作为老牌的资本主义国家，自然非常看重私有制，英国人在很长时间内是难以接受公有制的。那英国人把私有制看的有多么神圣呢？

英国的一位首相威廉•皮特说过一句被广为引用的名言，叫“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他说：“即使是最穷的人,在他的小屋里也敢于对抗国王的权威。屋子可能很破旧,屋顶可能摇摇欲坠；风可以吹进这所房子,雨可以打进这所房子,但是他的允许，国王不能踏进这所房子,他的千军万马也不敢跨过这间破房子的门槛。”所以你看，英国人眼里的私有制就是这样的地位，他们认为是神圣不可侵犯的。

威廉•皮特

现在在英国人看来，最大限度地去攫取财富是成功的标志。他们认为个人拥有一定的财产是独立公民权的必要的条件。一个人没有财产，就没有责任心，而没有责任心，就不能很好的履行公民权利。国家的首要任务就是捍卫个人的私有财产权。

所以我们在讲19世纪英国改革的时候，我们提到，这些议会改革方案也是把财产权利和选民的条件是挂钩的，你高于某种财产的标准，一个人才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私有制对英国的经济、政治等各个方面都有很大的影响力，它渗透到整个国家的各种制度和思想里。那按理说私有制的地位应该是不可动摇的了吧？为什么公有制又能成为工党重要思想支柱，以及上台的重要原因呢？

这就是因为英国工业化以来，私有资本造成了特别大的贫富差距。我们都知道，资本的天性就是追求利润。在当时的英国，1%的人拥有70%的财产，这种不公平非常的严重，而私有制就被看作是造成这种不公的重要原因了。
那么如何通过公有制的这种手段来消除贫困问题，从而实现社会的一种公正，就成为当时英国一部分人所思考的问题。

那么工党跟公有制的故事又是怎么开始的呢？

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整个英国国家对社会施行了全面的控制，这样一种控制把很多资源置于临时的公有制所有之下，由国家统一调配利用。这样的战时经历打破了英国社会固有的一些阶级界限，英国人真切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平等合作的社会关系，这给英国人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也正是在一战以后，英国工党所提出的的公有制开始被多数工人阶级所接受。

我们以前说过，工党它是产生于英国工会内部的，在它成立初期主要是得到了工人阶级的支持和拥护，才成为英国政治舞台的两大政党之一。那么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以后，也就是在1918年，英国工党就在它的党章当中加入了公有制条款。把生产、分配和交换资料的公有制以及对每个工业或者行业所能做到的民众的管理和监督基础之上，来确保体力劳动者或者脑力劳动者来获得他们辛勤劳动果实和可行的最公平的分配。这个条款就被称之为英国工党的党章第四条——公有制条款。

我们知道英国的政党政治它的特点是两党政治，就是两大党轮流坐庄。而英国的政治的游戏规则就决定了任何一个政党，只有通过议会的选举，才能获得议会的多数，才能实现治理国家的大权。同样，工党要想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执政党来组建政府，它也必须获得大多数选民的支持。所以它就必须要迎合多数选民的价值趋向，以此来争取更多的选票。

那么工党是新产生的政党，和老牌的保守党、自由党相比，它是一个20世纪的后起之秀。所以新党它必须要具有它独特的意识形态和不同的治国方略，只有这样它才可以在政治舞台的竞争当中脱颖而出，来击败保守党和自由党。于是我们看到，当英国工党把公有制条款放入它的党章以后，工党就有了区别于其它政党的一个鲜明的特征。在这以后，工党就提出了一系列主张，实行公有制的主张，在这个过程当中工党的政治地位迅速得到攀升。

那么工党真正凭借公有制的主张，成为议会中的多数党又是在什么时候实现的呢？这样的时段是在二战结束后。像一战一样，二战又一次让公有制在英国得到了更多的认可。当时泰晤士报的评论说：“如果我们谈论经济重建，我们想得最多的不是最大产量（虽然我们需要它），而是公平分配。”工党的公有制主张恰好符合此时英国人民追求更加公平公正的社会愿望。

1945年，二战以后的第一次大选，工党用突出公有制的大选宣言击败了保守党，获得了下议院的绝对多数。这次大选是英国工党成为两大党一个根本的标志。

在工党上台执政以后它就开始兑现大选中的诺言。它颁布了一系列的规划改革方案。在几年之内，英国的企业的国有化率就达到了20%，其中甚至包括在英国国民经济中举足轻重的钢铁部门。

然而随着国有化企业的进行，它的弊端也开始出现了。英国越来越多的人对公有制的那样一种原有的热情也开始消退。很多认为20%的公有制，这样一种比例已经足够来克服私有经济当中的很多毛病和弊端。于是工党的公有制主张就开始失去了选民的支持。

在英国工党艾德礼政府下台以后，保守党开始执政，他们停止了工党开始的这样一个国有化的这样一个改造运动。工党在接连三次大选失败，它的得票率和议席一次比一次少，所以这就引发了英国工党内部的争论。他们的领袖和一部分人想要开始修改英国党章的公有制条款，因为他们认为正是因为这个公有制条款，使得工党在大选当中失败。他们认为，平等才是工党的目标，而公有制只是实现这一目标的手段而不是目的。于是工党内部就在要不要修改公有制条款，在这个党章问题上面展开了激烈的争论。

我们前面讲党章的公有制条款是1918年写入党章的，在讨论要不要修改的时候，在当时已经有40年之久了。所以这么长时间当中，公有制条款已经被工党很多人看成是一种特征，很多人去信仰它，而且是成为工党区别于其它政党的一种标志，甚至是团结工党各个派别的一面旗帜。

当时的工党影子大臣克罗斯曼就这样写道，他说：“保守党必须捍卫自由企业制度，即使在现实政策中引入了国家计划。一个工党政府必须捍卫几乎不能执行的社会主义政策。工党领袖的任务就是经常劝导他的下属制定传统的政策，即使它们被证明并不正确也依然如此。”

为什么，因为对多数工党党员来说，公有制与党章是密不可分的，在他们看来，就如同“创世纪”是《圣经》中的一部分一样，要抛弃作为工党党员信仰的公有制条款，就像告诉一个基督徒没有上帝一样。

那么究竟要不要修改公有制条款呢？在50年代末60年初的英国社会，英国工人阶级仍然占据着人数上的优势，工人阶级的总数的2/3把他们选票投给了工党。所以如果工人阶级不同意修改的话，工党是不敢轻举妄动的。为了工人的需要，工党在当时还必须要维护其工人阶级政党的某种形象。

所以工党在60年代，就是威尔逊政府时期，这个威尔逊他就看清了这层道理，所以他执行的是一条现实主义的中间道路，即又不否定公有制条款，在实践中又不急于扩大规划。

英国在70年代它开始进入转型时期。英国社会面临着失业增多，财政赤字增大，危机四伏，罢工如潮，很多方面都预示着英国经济新时代的开始。那么保守党政府也好，工党政府也好，它们想尽了各种方法来拯救英国的经济。可以说所有能用的措施和手段都用了，但是并没有根本的解决问题。

所以剩下来最大的一个目标——就是要改变战后的英国所有制结构问题。

在这里，两党提出的手段完全相反——保守党政府决定私有化，而工党政府决定进一步的国有化来坚定公有制。他们都认为唯有自己的方法才能够振兴英国的经济。于是我们看到，保守党就在撒切尔夫人领导下开展了私有化改造运动，而工党与此同时就提出了自己针锋相对的，以扩大公有制为核心的一系列经济战略。
然而在1983年的大选，工党是输得一塌糊涂，是一次彻彻底底惨败。工党面临了失去两大政党地位的危险性。在1979年的大选中，工党的支持率已经不到50%了，也就是说工人阶级的大多数在1979年的时候已经不再支持工党。工党主张的公有制思想对工人阶级失去了吸引力。
因为在当时，中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界限已经非常模糊了，工人阶级很多都中产阶级化了。所以工党过去坚持的公有制和国有化，对于这样一批工人来讲失去了原有的吸引力。正因为如此，工党在1979年，以及之后的连续4次大选中失败，败给了保守党，而且一次比一次败的惨。在现实面前，工党就开始反思，他们下决心进行改革。经过三届领袖十多年的努力，最后在布莱尔任期废除了党章中的公有制条款。

托尼•布莱尔

在这以后公有制就不再是工党国内的奋斗目标，而只是一种手段。很多人认为英国工党对党章第四条公有制条款的修改是工党历史上的一个分水岭，在这之前工党是个老工党，在这之后是一个新工党。

英国工党是在1918年党章中来加入公有制条款，那么它修改的时候已经是1994年。那么公有制条款作为英国的党章的一个条款，它存在了将近80年之久，而且是存在着英国这样一个有着自由放任传统的国家。所以,工党和公有制问题确实耐人寻味。

我们谈了英国工党的公有制问题，那么下一讲我们再来谈保守党的私有化改革问题。谢谢你的收听。再见。

延伸阅读：刘成. 理想与现实:英国工党与公有制[M]. 江苏人民出版社, 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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