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大收官之《兄弟情深》2

苏轼大收官之《兄弟情深》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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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丰二年(1079年)四月,苏轼调到湖州(浙江吴兴),湖州原本风景优美,却因连年饥疫,死众甚多,城郭萧条,土地荒芜。苏轼积极救灾,想「要与遗民度厄年」,但是,影响他一生的最大灾运来临了,那便是所谓的「乌台诗案」。

 

      元丰二年七月二十八日,御史台的官吏皇甫遵,奉命从汴京赶到湖州,当场逮捕苏轼,据目击者载:「顷刻之间,拉一太守,如驱犬鸡」真是未曾料及。
     当王安石罢相后,朝廷逐渐演变成排斥异己的斗争,变法期间,王安石重用一批支持新法的人,苏轼在调任湖州上表称谢的奏折中,发了几句牢骚,说朝廷「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陪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新进」「生事」等语,刺痛了这些人,于是群起弹劾苏轼。权御史中丞(御史台代理长官)李定,认为苏轼「讪上骂下,法所不囿」;监察御史里行(御史台代理见习官员)何正臣、舒亶攻击苏轼:地方有水旱灾、盗贼之变,就面有喜色,归罪于新法;又明上章疏,诋诮朝廷。众人一口之下,神宗只有命令御史台审理逮捕。

    驸马是苏轼好友,得知后立刻派人告诉在河南商丘的苏辙,苏辙火速通知苏轼。皇甫遵到时,要苏轼立刻启程,苏轼与家人告别,继妻王闰之非常伤心,苏轼还特意安慰说:之前宋真宗时,有一位隐者杨朴,能作诗,真宗召见,问能否作诗?杨说不能,真宗问:临行有人做诗送行否?杨说:只有老妻作了一绝:「且休落托贪杯酒,更莫猖狂爱吟诗,今日捉将官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真宗听了大笑,就放杨朴回去了。苏轼逗了妻子暂时放心,于是和长子苏迈一起出发,御史台又全面搜查苏轼家中所留诗文,必欲置苏轼于死地。

    苏轼在途中和狱中,几度欲自杀,可是怕牵连他人,料想弟弟苏辙亦必不肯独生,只有放弃念头。

苏轼自料必死,在狱中,把日常服用的一些丹药藏下,以备定罪后,好超量服用自尽。苏轼曾与儿子苏迈相约,平时送食只送菜肉,若有不测,则送鱼。一次,苏迈有事,托一亲友送食,忘记交代,恰好亲戚就送了一条鱼,苏轼大惊,便写了两首诀别诗,托狱卒转给苏辙,说如不能免死,此诗不能送到弟弟手里,真死不瞑目。这两首诗的题目是:<予以事系御史台狱,狱吏稍见侵,自度不能堪,死狱中,不得一别子由,故作二诗授狱卒梁成,以遗子由,二首>其一:

   「圣主如天万物春,小臣愚暗自亡身。百年未满先偿债,十口无归更累人。是处青山可埋骨,他时夜雨独伤神。与君世世为兄弟,又结来生未了因。」  

    第一首是说:当初从政时,曾寄诗给苏辙相约:「寒灯相对寄畴昔,夜雨何时听萧瑟。君知此意不可忘,慎勿苦爱高官职。」(郑州别后马上寄子由)前一年在徐州时也说:「一旦功成名遂,准拟东还海上,扶病入西州。」如今功未成,名未遂,结果却得「先偿债」,留给子由的是「十口无家更累人」,让弟弟独自伤心;今生已矣,只有希望来世时,再成为兄弟,好了结兄弟情缘。

 

    弟弟苏辙,写了<为兄轼下狱上书>,说道:「困急而呼天,疾痛而呼父母者,人之至情也。臣虽草芥之微,而有危迫之恳,惟天地父母哀而怜之。臣早失怙恃,惟兄轼一人相须为命,今者窃闻其得罪,逮捕赴狱,举家惊号,忧在不测。….不胜手足之情,故为冒死一言。轼居官在家,无大过恶,为是赋性愚直,好谈古今得失,通判杭州及知密州日,每遇物托兴,作为歌诗,语或轻发。….昔汉淳于公得罪,其女子缇萦请没为官婢,以赎其父,汉文因之遂罢肉刑。今臣蝼蚁之诚,虽万万不及缇萦,而陛下聪明仁圣过于汉文远甚,臣欲纳在身官,以赎兄轼。」
    「东坡何罪?独以名太高。」他情愿以交回官职,来换哥哥一命,实在哀凄动人,可是没有用,朝廷依然不理。

 

    1081年苏轼被贬为黄州团练,同年七月、十月,两次游赤壁,写下了名篇<前、后赤壁赋>和<念奴娇赤壁怀古>的词,他知道这里不是三国赤壁大战的地点,但将错就错,写下怀古的千古绝唱,并在两篇散文赋中,他听任自然,超然物外,在极端失意时,以清风明月为伴的洒脱情怀已无人能比。

 

    苏辙此时贬到筠州(江西高安),为监盐酒税的小吏,诗作很多,有一首颇能代表他的心理与生活的诗<次韵子瞻与安节夜坐>:
   「少年高论苦峥嵘,老学寒缠不复声。目断家山空记路,手披禅册渐忘情。功名久矣知前错,婚嫁尤须毕此生。家世读书难便废,漫留案上铁灯檠。」

 

    元丰七年(1084年)苏轼调河南的汝州作团练副使,途中他去看弟弟苏辙,在筠州一起过端午节:
    「一与子由别,却数七端午。身随采丝系,心与昌歜苦。今年匹马来,佳节日夜数。儿童喜我至,典衣具鸡黍。」(端午游真如)

    六月,苏轼与长子苏迈游览石钟山,写下著名的<石钟山记>。七月,到金陵,王安石亲自来江边见苏轼,两人聚会,同游数日,说诗唱和,是一次非常令人感慨的场面,因为此时,王安石已罢相,隐居金陵八年,两人虽然曾经政见不相合,但此时,一个经历生死大关,心境渐趋成熟;一个息心隐退,挽救老友,之后不再过问政事是非;只有真正的友情才永恒存在。(关于这次聚会,在记述王安石的另外一篇文章中再予叙明。)

 

    元丰八年三月,神宗病逝,继位的哲宗仅十岁,由高太后听政,恢复起用因反对新法被贬斥的人。苏轼调到登州,再被召回朝,陆续升至翰林学士兼侍读。此时司马光任宰相,尽废新法,苏轼不尽赞同,认为免役法、差役法虽有弊,但关键还是在执法者是否适当。这与从前反对王安石变法的理由相同,主张变革,但应「渐变」,而反对「骤变」,可是司马光则不以为然。在其它政见上,苏轼也不尽然赞同旧党,结果既得罪新党,也得罪旧党。

    至于苏辙,也于元佑元年(1086年),改任右司谏,兄弟同朝共三年多。

    苏轼长久觉得,如果自己「不改其操,知无不言,则仇怨交攻,不死即废。」因此上疏请求出任地方官,终于在元佑四年(1089年)出知杭州。

    苏轼到杭州努力水利工程建设、疏浚运河、西湖、及六处大水井,史书说杭州百姓都:「家有画像,饮食必祝,又作生祠以报。」

    至于苏辙,则在绍圣元年调到汝州(河南),再贬袁州(江西宜春),未到,又贬至筠州,一年之间竟三黜。

 

    苏轼一向不善料理生计,有钱就花,元佑年间,奔波于地方、朝廷,调动频繁,再加远谪岭南,路远千里,经济便生问题。苏辙在元佑以前,俸禄较苏轼少,子女多,但后来一直在朝,并曾位至门下侍郎,副相,经济便宽裕多了,于是帮助哥哥及侄子苏迈家人迁往宜兴生活。苏轼贬之惠州,虽然能秉持一贯关心民瘼疾苦,尽心任职,但侍妾朝云的亡故使暮年的东坡痛失知己,倍受打击,朝云死后,东坡将她葬在惠州西湖孤山南麓栖禅寺大圣塔下的松林之中,并在墓上筑六如亭以纪念她,楹联为东坡亲笔所书: ­

    “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 ­

      东坡之痛不只是暮年痛失爱侣,更是痛失知己的刻骨深痛。 ­

    苏轼惠州期间,有一首<纵笔诗>:「白发潇潇满霜风,小阁藤床寄病容。报道先生春睡美,道人轻打五更钟。」

    诗传至京师,章敦笑道:苏轼还这般快活吗?于是就把苏轼再贬到儋州(海南儋县),其实主要因为绍圣四年(1097年),朝廷加重对司马光等元佑党人的惩处,苏轼兄弟自然也在内。


    苏辙也因贬雷州(雷州半岛海康境内),两人在广西藤州相见,一起前进。苏轼痔疮发作,呻吟不止,苏辙整夜不寐,劝苏轼戒酒。六月,兄弟相别于海边,环顾大海,天水相连,茫茫无际,苏轼感伤:「何时得出此岛耶?」兄弟在海南期间,有不少唱和抒怀之作,书信往来,思念情深。苏轼<和陶停云>诗:
    「停云在空,黯黯将雨。嗟我怀人,道修且阻。….我不出门,寤寐北窗。念彼海康,神驰往从。」
   苏辙也说:「云跨南溟,南北一雨。瞻望岂遥,隐阱斯阻。梦往从之,引手相辅。」
在苏辙住屋后面,有一株月季花,被砍伐后,秋雨滋润,根又发新芽。苏辙有诗<所寓堂后月季再生与远同赋>:「偶乘秋雨滋,冒土见微茁。猗猗抽条颖,颇欲傲寒冽。势穷虽云病,根大未容拔。」苏轼也和<次韵子游月季再生>:「幽芳本长春,暂瘁如蚀月。且当付造物,未易料枯卉。也知宿根深,便作紫笋茁。」
    这两诗也是他们的写照,正因为根基深广,才不被「势穷」「暂瘁」压倒,才有「傲寒冽」的精神。

 

    宋徽宗元符三年(公元1100年)六月,苏轼六十五岁,从南方的儋州(海南岛)北返;可是他北归到虔州、常州途中,长期湿热气候,终于病倒。原本已请准致仕,但是终于在常州发病,似属痢疾,他给友人的信中曾说病情:

 [某昨日啖冷过度,夜暴下,旦复疲甚。」
「某食则胀,不食则羸甚,昨夜通旦不交睫,端作,饱蚊子耳,不知今夕云何度。」
「一夜发热不可言,齿间出血,如蚯蚓者无数,迨晓乃止,疲甚。细查病状,专是热毒,根源不浅。」
「卧病五日,日以增剧,以颓然殆尽矣,两日始微有生意,亦未可知也。…某扶行不过数步,亦不能久坐。」


    在他去世前两个月,看到李公麟为他作的画像,曾题诗道: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一生从宦四十年,三分之一时间在三个贬所度过,建功立业理想无法实现,终不掩抑郁之情。临死对钱济明说:
「惟吾子由,自再贬及归,不及一见而诀,此痛难堪。」

  

    苏轼临死时,以不见苏辙为憾,留下遗言,要苏辙葬他在嵩山之下,并为他作墓志铭。

    苏辙得知消息后,痛哭道:「小子忍铭吾兄。」于是写<墓志铭>详述苏轼一生,及「祭亡兄端明文」,派幼子苏远往奠。祭文开头说:
    「惟我与兄,出处昔同,幼学无师,先君是从。游戏图书,寤寐其中,曰予二人,要以是终。」

    崇宁元年(1102年)元月,苏辙同时葬兄轼、嫂王氏、媳黄氏,于河南郏县的小峨嵋山,卖掉自己部分田产,资助苏轼之子。每睹苏轼的遗墨,便唏嘘流泪。在另一篇<题东坡遗墨卷后>再次认为,自己文墨不能跟哥哥比:
   「少年喜为文,兄弟俱有名,世人不妄言,知我不如兄。篇章散人间,堕地皆琼英,凛然自一家,岂与余人争。」  
    政和二年(1112年)十月三日,苏辙卒于颖昌,年七十四岁。

 

   苏轼与苏辙手足情似海,天上人间世世为兄弟的情谊如同他们的诗文也成了千古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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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户评论
  • 璐璐_607

    好棒

    秋语荷塘 回复 @璐璐_607: 谢谢老朋友!

  • 再生缘_x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