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儒者的行操与气节

古儒者与人相处庄重，对人保持恭敬，说话必诚信，不与人争，行仪足以改变社会风气；古儒者一辈子的学习就是希望能为国家、为百姓效力，所以很珍惜身体，不会做无谓的牺牲。那儒者又该以何为己任？以何为己责？为何说儒者不亦难得乎？且听孔子还您一个真正儒者的行操与气节。

儒行解第五

“儒有居处齐难，其起坐恭敬，言必诚信，行必忠正。道涂不争险易之利，冬夏不争阴阳之和。爱其死以有待也，养其身以有为也。其备预有如此者。

儒有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不祈土地而仁义以为土地，不求多积而多文以为富。难得而易禄也，易禄而难畜也。非时不见，不亦难得乎？非义不合，不亦难畜乎？先劳而后禄，不亦易禄乎？其近人情有如此乎者。

儒有委之以财货而不贪，淹之以乐好而不淫，劫之以众而不惧，阻之以兵而不慑。见利不亏其义，见死不更其守。往者不悔，来者不豫，过言不再，流言不极。不断其威，不习其谋。其特立有如此者。

儒有可亲而不可劫，可近而不可迫，可杀而不可辱。其居处不过，其饮食不溽，其过失可微辩而不可面数也。其刚毅有如此者。”

各位听众好。

“儒有居处齐难”，一个儒者，有这种德行，居处齐，这个“齐”念“斋”，就是庄重。居是平时一个人在的时候，平时在家的时候，平时与人相处的时候，非常的庄重。齐难那个难是可敬畏，不好学习叫齐难。 一个儒者他居处不浮华、不奢侈、不轻浮、不傲慢，非常的庄重，这是难能可贵，难以学习的地方，令人可畏的地方。

“其起坐恭敬”，他或行或止都保持着恭敬的面容，对人都保持一种恭敬。你有没有发现，现在人很缺少这个，对人都很傲慢，处处都很难搞，你有没有发现这个事情。

“言必诚信，行必忠正。”说话一定是讲有诚信的事，讲他确实有内涵的事，确实知道的事，一点儿都不会虚伪的。行必忠正，做起事情来，一定会大公无私，堂堂正正的。

“道涂不争险易之利”，走在路上，不与人争哪一条路比较好走。这一条路只能我走，这条是我的捷径，你们都走那边，这是我的专利。不走这个的。

“冬夏不争阴阳之和”，在冬天冷的时候，夏天热的时候，冷的时候不跟人家争哪里暖和，哪里盖房子不吹风。你觉得山坳不吹风，那里很好你们盖那儿吧，我不和你们争，我到别的地方去。夏天哪里凉，你们喜欢这，我不跟你们争，你们都已经占好了位置了，都已经争完了，其他的我往你们不要的地方去，永远都是这样的。

就像当时的舜，这个舜在河边抓鱼，那么在河边抓鱼，他还没有去的时候有一个现象，很多鱼的地方都是年轻人，急流的地方没什么鱼的地方才有老人。为什么呢？因为老人争不过年轻人，年轻人都占好了地盘。那个舜一去了就跟大家不一样，他就尽往急流去，然后腾出有鱼的地方，请老人去那边捞。大家旁边的人慢慢看，看这个家伙怎么这么怪，看久了这样才对，这个人很好，越看越和善，越讨人喜欢。后来大家就跟着学，所以老人都有一个很容易抓鱼的地方，随便捞都有鱼，年轻人就到那些比较急流的地方，比较使力气的地方去。他不争的，这个可以改变社会风气的。

“爱其死以有待也”，爱其死就是珍惜这个死。死有轻于鸿毛，有重如泰山，对不对？爱其死，就是说不做无意的牺牲。不会为了人家逼你一句话，无意的牺牲，就去死呀。现在人常常吵两句话，先生和老婆吵架，忽然先生跳下桥，他老婆赶快下去救，排骨断了好几支。前几天的新闻，那种叫做把死看得这么清淡。

古代的儒者，一辈子的学习，就是希望为国家、为百姓、为先圣先贤能够效力。 所以这个时候的生死不是一个人的全责，不是只有一个人能决定。因为一个满怀着珍宝的人，他攸关着国家文化的传承，攸关道统的宣扬，所以生死不能自己决定，他非常敬重自己的身。既然敬你的身就会爱惜这条生命，不做无谓的牺牲。以有待也，等待适当的时机，有人看出识货，看的懂他的学问，然后请他出来出仕。

“养其身以有为也”，好好养他的身，养的神采奕奕，非常的有精神。准备有一天，如果真的有人用他的话，他才有那个精力，有那个精神，能够日日为民奔波，对不对。孔子不是在《论语》里面也有这样一段对话嘛，他问他弟子说：你们常常说没有人用你，我请问一下，如果今天真有人用你的时候，你准备怎么做？你准备做些什么？你看了一下，这个风吹了也快倒，那个踢一脚也快倒，那个爬山也爬不动了，怎么做事情吗？是不是？所以平日就养好他的精气神，准备为国家、为子民、为百姓好好效力。

“其备预有如此者”，一个儒者不是只有光读书呀，不是只光做事，还没有做事的时候要有等待，等待的时候要有预备啊。预备时候做什么？爱其死以有待也，养其身以有为也，在平日一个儒者，就要有这种气魄和担当和认识。

下一段，“儒有不宝金玉而忠信以为宝”，一个儒者，有这样的儒者，有那样的儒者，也有这样的儒者，什么样的儒者才值得我们效法？像这样的，不宝金玉。对于金呀玉呀这些高贵的东西，他一点儿都看不在眼里的，他不以这个为宝贵的。而忠信以为宝，他认为宝贵的是什么呢？是能够做好他的忠，做好他的信，能够看到别人的忠，也能看到别人的信，也看到自己的忠，也看到自己的信。这是他认为世上最宝贵的东西。那些金玉石头而已嘛，有什么好宝贵的！各位打开你的保险箱都在锁什么？锁金玉还是锁忠信？大家都在锁金玉。你的方寸里边打开，你锁的是什么？是金玉还是忠信？古儒者是以忠信为宝。

“不祈土地而仁义以为土地”，我们一辈子就在赚钱买地、赚钱买地。赚了钱买地做什么呢？因为要更富有，因为投资还能赚更多的钱，因为能留给子孙。古代的儒者不做这些，不需要这些地，他真正的土地是什么？那块心地，那块心地里边有什么宝藏？有仁有义，以仁义为土地的。

“不求多积”，他呢不会一直积聚自己的财富。很多人很有钱呀，还是不断赚钱。赚钱这么多是干什么呢？因为要更富有嘛，然后存折里边一个零变两个零、变三个零，一直变，总之一直多很多零嘛。一辈子很忙，不晓得在忙什么，忙到两腿一蹬，棺材装进去两只手空空的。

古代有一个很有智慧的帝王，一辈子都在累积财富，快死的时候他交代他仆人，我死的时候你们要把棺材挖两个洞，把我的手从那两个洞伸出来。还没死就这样交代了，仆人问他这是做什么呢？我要让他们看看，我什么都没有带走！我这么富有，我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走！所以不求多积，以佛家来说，毫无执着呀了。

“多文以为富”，能够多学一些文章，多学一些文采，多学一些文化，他以这个为他的富有。

“难得而易禄也”，一个儒者难得，什么难得？他不是明君，他就不想去出仕。什么叫明君？其实是这样，昏君也可以去出仕，不过呢, 不论明君不论昏君，总要用你，你去才有用啊，对不对？他是个明君，他不用你，你去也没用。如果不是要用你的人，这个人是不会出仕的。非得说服到他心悦诚服，所以他才愿意出来，所以难得。

易禄，为什么叫易禄啊？他一出仕，做官之后他就整天做事，他把俸禄放在后面，他在意的不是领多少钱。你有没有发现现在的人很难禄呀，为什么很难禄呀？给他这么多也不满足，给他那么多也不满足，整天都要叫老板这个加薪那个加薪，他没有想到说他做多少事，现在的人一上班MSN打开了，MSN也要忙着聊，QQ也要忙着聊，yy也要忙着聊，对吧？到底为工作职务做多少事呢，有待商榷。但是呢他担心的是这个月领多少钱，下个月有没有升薪水，没有领薪水的时候我看怎么办，是不是？现在的人容易得，而不好禄，古代的儒者不一样，难得而易禄。

“易禄而难畜也”，很容易能够让他在这个位置上好好当官，可是你要把他给久留，留住他，畜就是久留他，留住他的心，这是很困难的。为什么很困难呢？因为这个君要得有仁有义，要得有忠有孝，要得真正为民做事，不然他是不愿意为这种人当走狗的呀，他要去找另外一个明君能够好好的让他发挥所长，能够真的好好为百姓做事情的。所以他易禄，给他很少的薪水就肯干，但是难畜，你要久留他并不简单的。

这个在《论语》里也有一段，孔子说：君子易事而难说。君子容易侍奉他，可是你要让他对你很高兴这是很难的，为什么？因为一个君子没有看到仁没有看到义，没有看到忠看到诚，他是不会高兴的。你给他很多钱拍马屁，他是会很愤怒的。小人就不一样呀，小人难事而易说。你要取悦他很简单，给他钱、给他东西、给他位置他很高兴。难侍，你怎么样侍奉他，怎么样他都很刁蛮，这是一个君子跟小人所不同的。

“非时不见，不亦难得乎？”那个见念现，非时不见，他呢不是他该出头的时机他不出仕的。不亦难得乎，这不就是叫做难吗？这是在解释前面，为什么一个君子难得了。

“非义不合，不亦难畜乎？”这个君王没有义，不能得他的心，你想要久留他很难，这不就是难畜吗？

“先劳而后禄，不亦易禄乎？”先劳后禄，这个人拼命做事，可是把俸禄放在后面，一点点俸禄就可以了，不用很多，这不就是易禄吗？很简单的酬劳就可以让他拼命卖命，叫易禄。

“其近人情有如此者。”一个儒者他这么样贴近人情，怎么样贴近人情呢？他忧国忧民，他体恤民苦叫做近人情。有如此者，有这么样伟大的胸襟，才是一个儒者呀！

这个各位还记得，刚刚孔夫子讲到这里，讲不到三分之一哦，刚刚哀公问什么问题啊？哀公是在问什么是儒行？孔子说我要大略说是说不清，我要好好说、细说的话，说三天三夜说不完，对吧？他刚刚说儒有什么有什么，这是一项一项都是孔子认为标准儒者的典范。

再往下看，“儒有委之以财货而不贪”，一个真正的儒者，你给他很多的财货，委就是给他，支付给他，你给他很多的财货，他一点儿都不贪，不是他的他不要。各位你还记得吗，曹操对关公上马金下马银，对不对？他想把关公给留在曹营。可是呢，关公走的时候儿挂印封金，把金块统统封起来，原封不动，一个都没拿，还给了曹操。各位，现在官场上有很多贪官。贪官文化很盛行的时候怎么送礼的呢？拿一个水果盒，就要送水果给那个官，然后他就收下，回去打开一看里面儿装什么？都是钞票。很高兴，晚上睡不着，那就是贪官哪。真正的儒者两袖清风，非常廉洁的，给他财货他不贪的，一个都不要。

“淹之以乐好而不淫”，淹，就是整天浸淫在乐好里面，叫做淹之以乐好。而不淫，他一点儿也不浮浪，一点儿也不淫荡、也不淫乐，他不需要这些的。他的乐是乐在其中，是性天之真乐，而不是外在的淫乐。

“劫之以众而不惧”，很多人去威胁他，劫，就是威胁，他行的直做的正，有什么好怕的呢。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有什么好怕的呢。一般的人只要多几张嘴巴就怕了。古代的儒者行的直坐的正，他是要作为众生的典范，他在很多很多人面前，三军面前他可以侃侃而谈的，不怕这些场面的。可是如果他自己理亏，不用三军，一个人他都怕。

“阻之以兵而不慑”，慑，是臣服、是惧怕。阻是为难。为难他，用兵力用刀兵，用武力，他也不会因此而屈服的。

“见利不亏其义”，看到利益他会想想这有没有合义理，不合义理的我不要。

“见死不更其守”，看到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可是他不更改他的节操、不更改他的操守，该怎么样的操守就怎么样的操守。在古代一个儒者、一个忠臣当了人家的臣，为国家、为他的君上抛头颅撒热血，该赴汤蹈火就赴汤蹈火，该赴死就义他就赴死就义。像子路，子路不是孔子学生里面是最为好勇的吗，对不对？那是因为他学的就是这个剑术，那后来呢去卫国当官，为了保护他的君王，他也慷慨赴义。后来不是剁为肉泥吗，该死的时候就死。临死的时候快死了，他还要想到说夫子教我的，临死时候衣冠也要正。在兵荒马乱的时候，他的帽子不是掉了一丈远吗，快死的时候爬爬爬，爬去把那个帽子拿来带好，然后才吐出最后一口气才死了。一个儒者要像个儒者，死也要死的衣冠正，还有一口气就把它带正，你看看视死如归，一点儿都不怕。想想我们老是喜欢批那些拘拘腐儒，想想自己的德行实在是和他们没得比。

“往者不悔，来者不豫”，过去的不追悔，因为过都过了，做的对的也对了，错的也错了，重要的是接下来我做些什么事情，对不对？来者不豫，未来的事情还没到，不担心呀，不预期、不计划。不是说不计划，对国家对百姓的事当然要计划，对自己利益的事情不必怎么计划。这个很符合佛家所说的，往者不悔叫做过去心不可得，来者不豫叫未来心也不可得。差不多和佛经是相呼应的，只不过是儒者喜欢把高深的佛经用平实的生活语言去表达。

“过言不再”，曾经说错误的话，他不会再犯第二遍，跟颜回的不二过是差不多意思。“流言不极”，听到那些流言到他这里就止于智者，他不会去追究一些无聊的问题，谁说的？他为什么这样说？有时候你无心的一句话就会气死一个人。那个人就一直追，为什么你这样说，你存什么心。一个儒者心怀是非常宽大的，自己吃亏就算了，不必追。

“不断其威”，不断是不停止，他的威仪、他的庄严常常在他的说话，在他的言行我们都看得到的。“不习其谋”，他不预习阴谋，不预习谋略，或者不积极于谋生，重要的呢他不需要积聚财宝，他不需要积聚土地，它是以忠信仁义、以文化为财宝的。

“其特立有如此者”，他的立跟常人的立不同，叫做特立，很特别。怎么样特别？他在乱世中可以当中流砥柱，他在很迷乱的时候他可以做为我们的标准答案，作为我们的楷范。他特立呢，怎么样站立自己的人格呢，一个儒者是这样的。

下一段，“儒有可亲而不可劫”，一个儒者，你可以很亲近他，他一点儿也不会觉得不耐烦。而不可劫，你没有办法威胁他的。这个感情不能用威胁的，也不能被收买的，也不能被迷惑的，你要亲近他，他也很愿意的，因为一个儒者有爱民如子的情怀。

“可近而不可迫”，你可以很接近他，可是不能逼迫他、不能狎迫他，你接近他，他不会觉得非常不耐烦。

读这些字眼的时候，我们有时候要想一想，在我们的社会上有很多人很难搞。要接近他，你地位比他低，他觉着俗不可耐，他觉得看不起你，无法接近他。一个儒者纵使官位非常高，你纵使你的地位非常低，你要接近他，他不会不屑，他不会看不起你。但是如果你想要用威吓，用什么来改变他的志向，改变他的操守，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杀而不可辱”，他不改气节的。你可以杀我，但是你要让他改变气节，那是不可能的。

“其居处不过”，居处就是说住的房子的意思。他的住处绝不奢华，叫不过，不过大。“其饮食不溽”，溽是丰厚的意思，他的饮食卫生、干净、养生，就是把握这几个原则。不会要求口味非常浓烈，要求它非常的丰厚，非常的花钱，吃的肯定是时节的蔬菜，就是这样而已。

“其过失可微辩而不可面数也”，他的过失你可以争辩，就是你可以指出事实，然后跟他辩驳，他立刻就会改正。而不可面数，他不可能等到被人数度在他的面前指责，指着他的鼻子骂，而后呢他还不改，不可能的，不可面数哦。大意是说，他对自己的要求甚严，他不可能等到人家数度在他面前面责，他才改正，不可能的。你可以指出事实，然后来跟他辩论，只要是有理的，你纵使地位比他还要低，他马上就要改正，他非常怕你的。但是如果他没有辩错，你要跟他辩，他就要跟你辩，你是三军他也不怕你的。

“其刚毅有如此者”，他非常的刚正，非常的坚毅，永远不改他的气节。他有这么样的风范。

我在这读这篇文章的时候，我看孔子是哀公问他一句话，什么是儒行，对不对？孔子脱口而出，洋洋洒洒，每段都值得我们非常深的去品味它。各位，我们现在讲到这里还不到一半，我不知道他的智慧从哪里来的。儒者不只是只有前面这几条，我们越读越对这个儒者升起油然的敬意。原来儒者不是只会读书呀，儒者不是只会教书；原来儒者不是只自己躲在深山里面自己修行；原来儒者是胸怀天下，为了天下的苍生，忧国忧民；原来儒者不只是怕达官贵人，还怕非常非常小的人，只要他对，原来儒者不怕达官贵人，也不怕小人，只要他不对的话。所以这真是不简单的人物啊！

好，我们今天讲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