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5 新石器时代仰韶文化 彩绘鹳鱼石斧图陶缸：史前国画，仅此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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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5 新石器时代  彩绘鹳鱼石斧图陶缸

开篇  

今儿这件国宝比较有意思，看着很不起眼，就是一特土的陶缸。稍微不注意呢，这东西可能就给毁了。好在这国宝出现的日子比较好，它赶上一个好时候——改革开放。1979年的正月初八，河南临汝县阎村的 李建安在集市上买菜，偶然听到一老人说，村里移种苹果树时，发现了很多陶片。这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吃完早饭，李建安也去了，想去苹果地里挖个试试。

国宝陶缸曾经的三大“落脚点”

李建安当时20多岁，他不是个普通的农民。1978年，他被纸坊公社招收为合同制工人，分配到公社文化站当文化干事。由于工作需要，李建安曾被派往洛阳学习过文物知识。同年10月，他又随洛阳地区文物处到纸坊中山寨村大墓群参与考古发掘。所以李建安在挖陶器之前，就对文物工作有一定经验了。

到了这地儿呢，他先在别人挖过的苹果树坑里捡了一些红陶片，后来，他自己就干脆亲自动手挖。就挖了一天，他一共挖出十三个颜色不一、高低不等的陶缸和尖底瓶！这陶缸和尖底瓶大部分都是素面的，所谓“素面”，就是没有任何图案。唯独一个陶缸上有图案，上面画了一只鸟、一条鱼，还有一把石斧。他觉得这些东西都是老物件，就把这带图案的和那不带图案的，全都搬到自己家的院子里，这也就成了这十三件陶器的第一个落脚点。可李建安的家人觉得这老物件阴气太重，放到家里晦气，说你得赶紧把这东西送走啊，别搁在家里。于是，他就把这些陶器转到了纸坊公社的一间办公室内。这公社的办公室就成了这批陶器的第二个落脚点了。李建安的一个同事知道后就问：“你弄这玩意，下这么大功夫干啥呀？它能值几个钱呀？”李建安就觉得从地里挖出来的东西怎么也算个文物吧？他就说呢：“这东西可是宝贝，你是不懂的。”此后的一段时间，李建安多次与临汝县文化馆联系，看他们能不能把这东西给收了。但当时临汝县的考古工作比较滞后，工作人员对这些陶器也缺乏了解，所以这事儿一拖就拖了一年多。到了1980年的春节前，临汝县文化馆就让李建安把陶器运过来，李建安就兴高采烈地用自己的自行车拖着架子车，骑了一个多钟头才把这批陶器运到了文化馆。临汝县文化馆馆长接收了这批东西，同时赠送李建安5双线手套当作奖励。所以这文化馆便成了这批陶器的第三个落脚点了。

陶缸几经波折终得归所 

赶上这年秋天，河南省专项调查组进驻临汝县。调查结束后呢，一份署名“临汝县文化馆”的《临汝阎村新石器时代遗址调查报告》的文章，就把这件带有纹饰的陶缸提得很高。“这件陶缸上的纹饰是迄今发现最大的一幅原始社会时期的彩陶画……它不仅为研究我国原始社会以及石斧的使用与安装提供了极为可贵的实物资料，而且在我国绘画史上也是一件罕见的珍品。”这篇文章，没想到很快就在《中原文物》杂志1981年的第一期上刊登了。正是这篇文章奠定了“鹳鱼石斧图”的研究基础，引起了国内外学者的广泛关注。随后，“鹳鱼石斧图陶缸”被紧急上调到河南省博物院，河南省博物院就成了“鹳鱼石斧图陶缸”的第四个落脚点了。这事儿呢，后来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国家博物馆。国家博物馆就下令，把它调入了中国国家博物馆，这也就成了这件举世闻名陶缸的最终存放点。

鹳鱼石斧图陶缸为什么会被重视呢？
 

这上面就仨主体：左边画了一只鸟，现在多数人认为是鹳鸟，嘴里呢，叼着一条鱼；右边画了一把带把儿的石斧，纹饰非常简单。但这件陶缸特奇特，高47厘米，体量在彩陶里面也算是个大个儿了，所以它的纹饰画得就特大，在中国已知的彩陶中能画这么具体的、画这么大的，仅此一件。

（新石器时代  鹳鱼石斧图陶缸   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那么，你说我看过很多彩陶啊，没错。其他彩陶多是几何纹、涡纹，要么就是直线的表达；要么有动物形象的时候，也很细小或者抽象。而这件作品对鹳和鱼都有细节描写，比如鸟和鱼的眼睛、鱼鳍呀、鱼鳃呀，都有清晰的体现；还有那把石斧，连石斧与木棍捆扎的方法都表现出来了。这件陶缸的纹饰画法也基本上是完全按照绘画的方法来画的，比如它有“勾线”、有“填色”。所以这件“彩绘鹳鱼石斧图”不仅反映了人类童年绘画萌芽时期的艺术风格，而且以其气势表现了中国史前彩陶画艺术的最高成就。

除了绘画技法上与当时的画法截然不同，内容上，主体之间看似是分开的，但其实是有关系的。鸟嘴里衔着个鱼，前面有个斧头，这三者之间的关系，凭借我们今天的常识是勾连不起来的。我们都知道，鸟和鱼之间的关系比较明确，鸟就是吃鱼的嘛，但这鱼和斧子或者鸟和斧子之间，好像没有什么必然的关系，所以，依我们今天对远古社会的认知，是难以有明确判断的。当时啊，新石器时代是没有文献，或者说没有文字保留下来的，我们现在能见到最早的文字就是甲骨文了，那是商代的。但这陶缸的历史比商代还久远呀，所以我们目前所有的观点都是猜测或者是按逻辑来推理。

（商代  “王位般卜”龟甲刻辞  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比如有种观点说，这白鹳是首领本人所属氏族的图腾。鱼呢，是敌对氏族的图腾。所以才有鹳叼着鱼。那石斧呢，是权力的标志，是首领所用实物的一个写真。这个首领生前，曾率领着白鹳氏族同鱼氏族进行过殊死搏斗，最终取得了胜利。当时的人便将这些事迹寓于图画之中，记录在首领本人的瓮棺上，通过图腾形象与代表权力的石斧的组合，来表现重大事件，以纪念首领的英雄业绩。这种猜测，就是基于人类文化积累的认知，就是咱们常说的“弱肉强食”的法则，来推测出的这么个观点。

但多年来对于“鹳鱼石斧图”的解释都没有结论。有人认为那鸟啊，不是鹳，是鹭鸶；也有人认为石斧是表现权力的石钺，因为钺呢，其实就是大的斧头，两者非常像；有人认为这幅图是当时农耕渔猎生活的工具，所有的石斧都来表示农耕；也有人结合考古学文化、古代神话传说以及商周青铜铭文来考察，认为这幅画表现了当时以鸟为图腾的部落和以鱼为图腾的部落之间的生死战争，还有人进一步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黄帝和炎帝之战的史实，而石斧则是黄帝部落联盟中，所有部落共有的族徽和统一的标志。这都是多年来学者对这幅画的一个解读。

（商代 石斧 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然而，我们对这幅画的判断就是“没有判断”。文物研究中有一个观点，就是我们对一个事物的解读，要有同类型或者相关的文字来旁证你的观点，“孤证不证”。就像这“鹳鱼石斧图”，如果仅仅有它自己，而没有其他可以旁证观点的事物，这就没法给出准确的判断，你个人的观点仅仅就是个猜测。

制作鹳鱼石斧图陶缸的材料 

这件东西比较明确的是什么呢？（它）是件陶器，不是瓷器。咱们都说“陶瓷”，其实陶器和瓷器是两种不同的事物，两者是有区别的。陶器最大的特征就是它吸水，吸水率很高。你看看你们家花盆，那大多数都是陶的。瓷器的吸水率很小，如果用瓷盆养花，那花大多都养不活，因为它不透气啊。要想用瓷盆养花，那花盆底下必须得有几个孔帮助排水；那么陶、瓷的区别中还有一点，就是烧结温度。陶器的温度一般在八九百度就烧成了，但瓷器则需要达到一千二百度以上。瓷器是在陶器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我们直到今天也经常用到。最常见的就是我们今天吃饭用的餐具嘛，大部分家庭用的都是瓷的。所以我经常说，一部陶瓷史，就是一部中华文明史。这件“彩绘鹳鱼石斧图陶缸”是件夹砂陶。这什么意思啊？就是陶土内加了砂子做成了这么一个缸。那它为什么要夹砂呀？是它不想加，也得加。它原始的材料里就含有砂子。夹砂陶，严格意义上讲它没有黏土烧造得那么致密，它比较糠，容易碎。这件陶缸出土的时候就碎成若干块，我们现在看见的是修复起来的。

新旧时代石器的区别  

它的年代比较久远，是件来自距今五千多年前的新石器时代的作品。那什么是“新石器时代”呢？这是人类文明发展进程中的一个时期。就中国而言，原始社会分为“旧石器时代”和“新石器时代”。“旧石器时代”之后就是“新石器时代”，前者使用的是打制石器，后者使用的是磨制石器，这是最简单的区分。也就是说，你到博物馆里去看，一看到那石头被打得有棱有角的，一定是属于旧石器时代；如果你看那石头被磨得很光滑，那就属于新石器时代。说了这么多，你可以想象这件距今五千多年的彩绘陶器能够保存下来是多么难得！由于它的极为特殊性，2002年，它被列入国家首批禁止出国（境）展览的文物之中。

（旧石器时代晚期 细石器 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新石器时代后期 石破土器  现藏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马爷说  

中国文物，历史悠久，覆盖面积极广。由于历史久远，很多小范围的文化留下来的证物不多，所以经常有孤例出现。我之前讲过的“陶鹰鼎”，还有这件“彩绘鹳鱼石斧图陶缸”都属于这类。尽管“孤证不证”，我们现在还不能很清晰地认识它，但并不代表我们没有过这样的文化。一只鹳鸟、一条鱼、一把石斧，可以演绎无穷无尽的中国故事。

国宝情未了，下集听分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