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毛才仁 告别与被告别 6

《告别与被告别》

6

病房里凝聚着欢声笑语，像茶话会或者是什么节日。总之，不管是病人还是病人家属，脸上都增添了一抹因喜悦而升起的红晕，像刚熟透的草莓那般。大家尽可能的寻找着轻松愉快的话题，以免伤及到病人的心情。无疑躺在这间病房里的病人十有八九都是无可救药类型的人物，他们共有着同样一种致命的病痛——癌。

 我躺在那架空床铺上，一边无所事事的审视左右，一边听父母亲聊过去的往事；好似告别前的长谈，原原本本，如流水账那样把过去的事情讲述给我和妻子听。

“还记得那件事吗？”母亲笑意盎然，她梳着漂亮的发辫，身上穿着妻子从楼下超市买来的病号服，是那种棉质材料做的。

“记得。”我说。

“明白我说的是哪件事？”

“明白。”我说，接着便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去。

......

晚上我和妻子回到家中，便双双倒在沙发上看电视喝威士忌，接着在某种释然与微醺中听莫扎特的《D小调幻想曲》跳舞。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相比于人生中的其他时刻，如此安静、舒缓的彼此拥抱、舞动，是最为美好、甚至如艺术品那样达到某种不朽与永恒......像光，随着记忆之河渐渐远去，变得耀眼、夺目。甚而使得其他记忆变得黯淡和次要。总之，在时间的漩涡中总要如此不慌不忙的和什么人呆在一起，哪怕是跳跳眼下这样不及格的华尔兹也无妨。

据说《D小调幻想曲》是莫扎特的晚期之作，同样也预示着浪漫主义的到来......我闭起眼睛在钢琴的琶音与和声的变化中体味音乐家的意图，但随之理性那样的东西便被音乐所击败；像偷偷涨潮的海水，不知不觉就溢到了脚跟。总之，自己被带到某种类似梦境那样的梦幻之地。

我嗅着妻子身上那股类似阳光那样的味道，随之，意识与实体分离，像是悬空漂浮在深渊之顶。意识变得加倍敏锐、灵验，什么结构、和弦、织体，总之，随着和声转调我感受到相互矛盾的情感在自己体内流动，交融，甚而是碰撞。

......

我被音乐所俘获，甚至转而在音乐中沦落、塌陷，像一座轰然倒塌的灯塔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