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恬时空｜我的知青岁月（29）

麦恬时空 | 我的知青岁月 ｜作者：博毅 ｜演绎：麦恬｜ 制作：池展

我的知青岁月29

自国庆节演出结束以后，宣传队的工作恢复了常态，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据说大队部伙食团有人提出，知青们下放到农村，本来就是来接受改造的对象，不能脱离劳动和群众，更不能靠唱唱跳跳白吃饭，因此每天给厨房挑水的事，又重新压在了我们肩上。在沿溪近一年时间里，宣传队的所有人包括我们这帮小知青，经常都要参加各种各样的劳动，从装卸建筑材料背水泥扛木头，到抡大锤二锤打炮眼，再到碎石挑水临时抢险等等，不一而足，除了点炮眼以外，几乎所有的活路都干过，在所有人的眼睛里，我们知青的身份地位非常明确，接受再教育和劳动改造，在来自贫下中农的部份民工看来，似乎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我们自己也明白这些，所以对此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一九七六年十月六日，对中国和世界都是一个永世难忘的日子，怀仁堂事变的刀光剑影，掀开了中国历史新的一页。同是这一天，远在山高水远消息闭塞的石柱沿溪，我们完全没有感受到那风云突变的惊诧，更不知道新时代的黎明曙光即将到来，我也不知道我还将在这大变局中，去经历人生大起大落的磨难，从终点回到起点，去面对现实由不得我的残酷抉择。那天我们听到了一个事关每个人未来、在我们心里激起了千层浪的消息：据大队部可靠人士透露，修完川汉公路以后，可能还将继续接受输气管道施工的任务。家在丰都农村和城镇的队员们，大多数都把这当作好消息，奔走相告，欢欣鼓舞；而重庆知青们得知后，却表现得心事重重，唉声叹气，议论纷纷，这意味着我们可能还得陷在这里不知多长时间，我们的未来和前途，将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难以把握。

　　那天晚上天空乌云密布，地上道路泥泞，一滩滩积水倒映着天光，像青面獠牙的魔鬼，露出了狰狞的模样。乡场上的街市早已关闭，偶尔从虚掩的门缝或门板间，透出一丝昏黄的灯光，稀疏的路灯高悬，勉强让路人可以识得地物和方向；远处，不时传来几只家狗，懒洋洋的轻吠。我和徐宝明穿过沿溪场，来到冰冷的长江边漫步，只见江水已退去很远，露出了黑黝黝的礁盘，沙滩上还浸润着充足的水份，没有月光，河水也是青白惨淡的，在这寂静得令人窒息的天地间，我们找到一块礁石爬上去，看着远处那不停闪烁的航标灯，围绕着接修管道后我们应该怎么办的问题，做了几种设想，在江水反复拍打的涛声陪伴下，还是没有找到该怎么办的办法，在凛冽寒风的催促中，好像我们最后得出的结论竟是：听天由命，随它去吧。就在这暮色中，我们讨论自以为是的大事时，北京怀仁堂却实打实地上演了一场惊天动地，影响中国，乃至世界历史进程的大戏。我们这两个为自己前途担忧的知青，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那点微不足道的小事，正在被滚滚向前的历史洪流彻底改变！

大快人心事

　　那些年月，传播得最快的，就是小道消息。毛泽东逝世后，各种小道消息更是传得沸沸扬扬，十月六日晚发生在中南海怀仁堂的事，虽晚几天也传到了这个偏安的小镇上，那些原本就精彩纷呈的故事，经过传播者不断添油加醋，变得更为高深莫测，引人入胜，惊心动魄；各个级别层层传达的文件内容，也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地外流，让大家越来越清楚地知道，北京真的出了大事，王张江姚已经万劫不复。在人们的热切期盼中，十月十八日中共中央要求各级党委，将粉碎四人帮反革命集团的情况，通知到各级基层党组织，传达到全国人民，那天下午我们终于从大队部召开的传达大会上，正式听到了中共中央《关于王洪文、张春桥、江青、姚文元反党集团事件的通知》。

　　通过传达我们才详细了解到整个事件的经过。原来毛主席去逝后，四人帮为了给自己上台制造舆论，伪造了一个毛主席临终遗嘱：按既定方针办。加紧了进行篡夺党和国家最高领导权的阴谋活动。在这危急时刻，十月六日晚八时，正是我和徐宝明在月黑风高的大江边，为个人前途纠结时，华国锋、叶剑英在中南海怀仁堂召集中央政治局常委会，在姚文元，张春桥、王洪文先后到达会议室时，分别对他们实施了隔离审查，同时派人到中南海，把江青从住所带走隔离，并派人接管了被“四人帮”控制的新华社等中央宣传机构。当晚十时，中共中央召开政治局紧急会议，一致通过由华国锋任中共中央主席、中央军委主席的决议。后来听粟子公社几个知青朋友说，那几天他们一群有志青年，聚集于丰都名山后坡，参加县里组织的蓝球比赛，私下里斗胆收听了美国之音的广播，提前就知道了这个消息，当时非常激动，费加一高兴就欢呼起来：江阿姨完蛋了，我们知青有希望了！蔡宪学打官腔说：我看知青问题嘛，上半年不解决，下半年解决，今年不解决，明年一定解决。未曾想小知青一语成谶，这些预言和梦想都成真了！据当年在重庆巴南区当知青的张奇回忆，那天他正和知青同学在知青场新宿舍房顶上盖瓦，突然有同学听到收音机说北京在游行，打倒了“四人帮”。当天他们双河公社桃子大队20多个知青徒步下山，走了40里路赶到木洞码头乘船，准备返回重庆，结束知青生活。结果木洞码头全是持枪民兵，面对从各知青场汇集而来的上百名知青，朝天鸣枪示警，称他们这是反革命暴动行为，硬生生把这百多名知青，统统赶回到所属生产队。

　　那几天收音机里播出的全是相关报道，让我们在这江岸小镇，也感受到了举国上下一片欢腾，人民群众奔走相告的欢乐景象。在北京和全国各地，隆重举行声势浩大的群众游行、集会活动的鼓舞下，大队部也召开了热烈庆祝粉碎四人帮伟大胜利的群众大会。当年郭沫若先生那首脍炙人口的诗词，还有李光曦演唱的《祝酒歌》，几乎成为家喻户晓的经典，加上山西省文化局组织人员征集民间小曲小调和歌词，新创作出一首歌颂英明领袖华主席，希望比肩《东方红》的歌曲《交城山》，也一起成为我们宣传队每次演出，必须朗诵的开场白和必唱的歌曲。

          《水调歌头•粉碎四人帮》

                          郭沫若

          大快人心事，揪出四人帮！

          政治流氓文痞，狗头军师张。

          还有精生白骨，自比则天武后，

          铁帚扫而光！

          篡党夺权者，一枕梦黄梁。

          野心大，阴谋毒，诡计狂。

          真是罪该万死，迫害红太阳！

          接班人是俊杰，遗志继承果断，

          功绩何辉煌。

          拥护华主席，拥护党中央！

       那时吃团结饭，喝胜利酒，唱祝酒歌成为时尚风靡神州大地，人们久违了的欢欣由衷而发，一个梦靥般的时代终于结束了。

　　中国人民在经历了十年浩劫之后，终于结束了乱象丛生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迎来了各项事业大发展的历史契机。面对这一巨变，我们这些还在懵懵懂懂中受苦受难的无知少年，还在历史洪流中颠沛流离的天涯孤舟，还在广阔天地里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还不能深刻领悟到这场重大历史变革，将带给世界的深远影响和意义，还不能真切体验到正在悄然觉醒的中国，將惠及全民的机遇和解放！他们中的很多人包括我，还不得不去经受黎明前，那大起大落、倍受煎熬的至暗时刻。但初升的太阳正在喷薄欲出，它的灿烂光芒，必将点燃那些渴望光明的年轻心灵，必将辉耀于世界和东方！

朗读者：麦恬